下午两点零七分，新收科技的分时图，像断了线的风筝，笔直坠向深渊。钟卫东眼睁睁地，看着股价击穿，他设定的止损线，融资账户的，红色预警弹窗，不断闪烁：保证金不足，请立即补缴。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他疯狂地，刷新着行情软件，仿佛这样，就能让数字起死回生一样。营业部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自己屏幕上的，绿色数字变成刺目的红。远处传来谁的茶杯，摔碎的声音，瓷片在地毯上迸溅开来。
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钟先生，这里是券商风控部，公事公办的男声，像机械合成的声音，您的两融账户，已触及平仓线......
我知道！他粗暴地挂断电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张健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最后变成，冰冷的语音信箱提示。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几个同事交换着眼色，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耳朵：
听说王总，昨晚被监管带走了......
张健的办公室都清空了......
星星科技要St了吧......
钟卫东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点开新收科技的股吧，最新的帖子，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监管人员抱着纸箱，走进新收科技总部。照片角落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五分，正是他收到，第一条预警推送的时刻。
钟经理......刘阿姨不知何时，站在他的工位旁，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我账户里的星星科技......
明天肯定反弹！他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恶意做空，证监会马上就会......
“你是吃枪药了吗？就会干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她慢吞吞地，从布包里掏出，一叠打印纸，最上面那一张是，证券账户的资产证明，三百万变成了，两百一十七万。我孙子下个月，就要去加拿大，她轻声说，学费还差三十万。
交易软件，突然弹出最新通知：新收科技临时停牌公告。钟卫东盯着，那个血红色的符号，耳边响起田晴，冷冽的声音：泡沫破裂前，狂欢越疯狂。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风控部的李主管，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钟卫东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却看见他们径直，走向张健的，空办公室。百叶窗被拉起，有人开始往纸箱里装文件。
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的主治医师：钟先生，穿刺活检需要先交五万押金......窗外一道闪电劈开乌云，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指甲在抓挠。
他机械地点开银行App，余额显示只剩下，昨晚刚转入的季度奖：.16元。新收科技的持仓浮亏，已经达到六十七万，相当于老家县城的，一套两居室的全款。
营业部的电视机屏幕上，突然切换到财经新闻，女主播的嘴唇上，涂着鲜艳的玫红色：最新消息，新收科技涉嫌信披违规，证监会已立案调查......画面切换到上市公司公告，鲜红的公章像一滩血迹。
钟卫东抓起西装外套，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衬衫，手机在掌心里疯狂震动，是券商平仓的预警短信。他站在证券大厦，前面的广场上，仰头望着LEd屏上，滚动的股市行情，新收科技的代码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停牌，待披露重大事项。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红蓝色的灯光在雨幕中，扭曲变形。他突然想起田晴，昨天在电梯里说的话：当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现在，他正赤身裸体地，站在暴风雨中，而鲨鱼已经，嗅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