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溜走，祖祠外的黄角树绿了又黄，飞他们几人来来回回跑了不知多少趟——有时是来看看祖祠内的动静，有时是放下些吃食便走，春去秋来，倒也让这处角落添了几分烟火气。
李念原先闭关的石屋旧址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座茅草屋，屋顶铺着新晒的茅草，看着格外规整。屋旁移栽的柿子树已亭亭如盖，枝头挂满了黄橙橙的果子，风一吹便晃悠悠的，惹得几只鸟儿时不时飞来偷啄，叽叽喳喳的叫声倒给这处添了些热闹。
这天，羽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脸色臭得像刚踩了屎。他走到黄角树下，没顾上看周围，一屁股就往地上坐——谁知“咚”的一声，竟撞在了一张躺椅的扶手上。
“嘟囔啥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羽猛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转头，只见李念正躺在躺椅上，手里摇着蒲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打趣。
“你——你——啥时候出关的？”羽结巴着，脑子还没转过来。他盯着李念，突然想起刚跟着李念那会儿的光景——每次李念这样笑，要是不赶紧说实话，保准得被揍成猪头。
他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搓着手道：“那个啥……是飞太不地道！上次咱们说狩猎队改革，明明说好让我带一个军的，结果现在倒好，天天让我来这破树下给你护法！这破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快憋死我了……”
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李念已经出关了，话头戛然而止，连忙转了话锋：“那个……你出关好！出关就好！”说着还转过身，假装抠脑袋，偷偷抹了把还没冒出来的冷汗——刚才那番抱怨，可别被李念记在心里。
李念没在意他的小动作，注意力全落在了“军队改革”上，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商量出结果了？”
羽见他没追究，松了口气，又开始吐槽：“商量了！决定在原来五大狩猎队的基础上，成立五军和一个刺阁，再加个统帅部。番号还沿用以前的，说是怕引起麻烦——这都是飞那花花肠子想的招儿！”
“还有张那黑心肠的，非要搞个刺阁，说什么方便以后搞暗杀，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阴的！”他越说越气，嗓门也大了些，“最气人的是，五军的头领全是新提上来的，把我给撸了！我跟飞吵了一架，结果被发配到这黄角树下给你守门了！”
羽一口气把满肚子的憋闷倒了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李念，眼神像在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着办”。
李念挑了挑眉，拆穿他：“不对吧？按你的脾气，光吵架可不够，肯定跟飞打了一架。”
羽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没打赢……但不是我打不过！是他不要脸，总飞来飞去的，我根本打不着！”
“那飞最后没说让你做什么？”李念又问。
“让我去训练那些新队的蛋子！”羽的脸瞬间涨红，语气里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了，“还说要按兵阁新研究的法子，铸军阵、凝军魂，打造什么不败军魂——谁知道那法子是兵阁从哪儿弄来的！”
“这不就是让你统管一支军吗？”李念笑着反问。
“可新军哪有原来的队好使！”羽不服气地嚷嚷。
“那你知道铸军阵、凝军魂的好处吗？”李念收起笑容，语气严肃了些。
“知道啊，说什么能不败。”羽撇撇嘴，“可这世上哪有不败的？自己实力强才是真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多实在。”
“你过来。”李念的脸色沉了沉。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嘛？”
“铸军阵，是把一支军队里每个人的力量都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集中发力；凝军魂，是给这支军队立个‘魂’——这魂跟第一任头领的性格、脾气挂钩，就算以后你不在了，只要军魂在，这支军队的传统就不会丢。”李念的声音放缓，“让你去塑造一支符合你风格的猛虎之军，这还委屈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人族天生肉身羸弱，怎么可能靠单打独斗跟洪荒各族拼？那不是找死吗？只有把所有弱小的力量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大力量，才有跟他们抗衡的资本。”
“个体的力量在洪荒太渺小了。你想想，凶兽时代的凶皇、仙魔之争的罗睺、龙汉时代的麒麟、凤凰、龙族，哪个不是响彻洪荒的大能？可最后呢？死的死、封的封、灭族的灭族。现在又是巫妖争霸，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十二祖巫，还是能赢十大妖皇？”
“组新军、铸军阵、凝军魂，就是为了让我们人族有一支能跟这些大能抗衡的力量。飞让你去做这件事，是对你无比信任，你倒好，还抱怨上了？”
羽愣了愣，挠了挠头：“那他倒是明说啊……”
“就你这倔脾气，他明说了你能听进去？”李念又笑了，“下次我专门去检查你的新军，要是搞差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羽立马挺直腰板，嘿嘿笑道：“放心！肯定不让你丢脸！”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黄角树上，也洒在两人身上。羽没再提抱怨的事，反而拉着李念，絮絮叨叨说起了部落的日常——谁家的娃又学会了新功法，传灯书院新来了多少学子，工阁又造出了什么新工具。李念静静听着，手里的蒲扇摇得慢悠悠的，眼底满是平和。
茅草屋旁的柿子树，又落下一颗熟透的果子，“咚”地砸在地上，惊飞了枝头的鸟儿，却没打断两人的闲谈。这处角落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聊到兴头上，羽突然一拍大腿，脸上的怒气又冒了点出来：“说起来，那些新蛋子也太磨人了！兵阁给的训练法子是挺玄乎，又是扎马步练根基，又是喊口号凝士气，有几个小子练两天就喊累，还有人偷偷跑去找张要‘偷懒的法子’——结果被张塞了两筐红薯，让他们边干活边背军规，现在见了张就跟见了狼似的！”
李念听得笑出声，手里的蒲扇顿了顿：“张这法子倒实在。新兵蛋子没吃过苦，就得磨磨性子。你也别光嫌他们笨，当初你刚学射箭的时候，不也把箭射到自己脚边过？”
“嘿！那都是老黄历了！”羽脸一红，急忙岔开话题，“对了，传灯书院最近来了不少外部落的学子，有个从东边来的娃，说他们部落旁边的山林里，最近总有人族失踪，听说是被妖族抓去当口粮了。书阁的先生想让咱们派支小队去看看，飞还没拿定主意呢。”
这话让李念的笑容淡了些，他坐直身子，目光望向部落东边的方向：“妖族的事不能大意。你训练新军的时候，得把应对妖族的法子加进去——比如怎么设陷阱、怎么配合围剿，别光顾着练军阵，实战的本事不能丢。”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飞和张并肩走了过来。飞老远就笑着喊：“我就说你俩准在这儿，果然没猜错！”
张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卷兽皮卷，走到近前递过来：“这是刺阁刚整理的消息，周边三个部落都报了人族失踪，看痕迹像是青丘狐族的手笔。另外，兵阁的军阵图改好了，你看看有没有要调整的地方。”
李念接过兽皮卷，指尖划过上面的墨痕——上面画着五军的编制，每个军下设三个营，营里又分小队，军阵的站位、进退的章法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注着“需配合《武经》基础功法，以灵力串联阵眼”的字样。
“做得不错。”李念点点头，抬头看向飞，“妖族那边，派谁去查？”
“想让季带一支新军去试试水。”飞道，“季的性子稳，又擅长追踪，刚好让他带新兵练练手，也看看军阵在实战里好不好用。”
“我也去！”羽立马跳起来，“我去给他们当后盾，顺便看看那些新蛋子到底行不行！”
飞挑眉看他：“你不是嫌新军不好带吗？怎么又想去了？”
“那不一样！”羽梗着脖子，“我带的兵，得我看着才放心！”
李念看着几人拌嘴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去看看新兵训练的地方。正好我也想试试，军阵能不能和《武经》的灵力运转结合起来。”
几人跟着李念往训练场走，茅草屋旁的柿子树又落下几颗果子，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啄食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训练场那边传来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的呼喊穿透暮色，在部落里回荡——那是属于人族的声音，不响亮，却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张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三人，又看了看训练场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他握紧手里的另一卷兽皮卷——那是刺阁针对青丘狐族的围剿计划，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陷阱位置，还有一行小字：“需借武祖的微粒感应，定位妖族巢穴。”
他知道，人族要在洪荒站稳脚跟，光靠军阵和勇气还不够，得有能藏在暗处的锋芒——而这锋芒，正等着在接下来的风雨里，慢慢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