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
安静的和室内。光线透过纸门,柔和地照亮了房间。祢豆子将抱回来的“小狯岳”轻轻放在柔软的垫子上,自己则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一大一小两个“鬼”,就这样开始了无声的交流——如果大眼瞪小眼也能算交流的话。
“小狯岳”依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青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偶尔眨一下,视线却没有焦点。他似乎对周围环境,包括对面坐着的祢豆子,都缺乏基本的认知和反应。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祢豆子则微微歪着头,粉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狯岳”,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仿佛看到同类般的温和理解。
她没有试图去触碰或打扰他,只是这样静静地陪着。阳光透过纸门照在她身上,温暖而安宁,也落在“小狯岳”苍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上,驱散了一丝鬼气,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柔和。
空气里弥漫着安静。
就在这时,纸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神崎葵探进头来。她是想来问问祢豆子是否需要什么,或者那个陌生的孩子(她还不知道是狯岳)有没有什么特殊需求。
然而,当她看到房间内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两个“非人”的存在,在阳光下安静地对坐,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葵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也跪坐了下来。她看着这两个特殊的存在,心里充满了好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重的寂静。气氛……实在是太沉默了,安静得让人有点心慌。
小葵绞尽脑汁想找点话题,她低垂着眼睛,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般低低道:“那个……香奈乎小姐……之前好像说过,今天会送一些清洗整理好的衣物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
她这话本是无意识的嘟囔,只是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坐在她对面的祢豆子,和那个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小狯岳”,几乎是同时,动作一致地转过了头,将目光投向了她。
祢豆子的眼神依旧是温和好奇的。
而“小狯岳”那双空洞的青色眼眸,也如此明确地、将“注视”的对象锁定在了小葵身上。同样也是好奇,虽然不知道两个鬼到底在好奇些什么。
虽然那眼神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这突如其来的、同步的“关注”,还是让小葵猛地一愣,心脏漏跳了一拍。
(哎?他、他们……听到我说话了?)
(而且……为什么一起看我?)
小葵看着眼前这诡异又有点……莫名同步萌?的一幕,大脑飞快地转动了一下。她看了看祢豆子,又看了看那个似乎因为她的声音而有了微弱反应的黑发孩童,一个念头闪过——或许……人多一点,气氛会好一些?香奈乎小姐性格虽然安静,但很细心温柔,她来的话……
想到这里,小葵像是找到了救星(或者说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方法),她立刻站起身,对着祢豆子和“小狯岳”微微躬身:“那个……我、我去看看香奈乎小姐来了没有!”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拉上了纸门。
和室内,再次只剩下祢豆子和“小狯岳”。祢豆子看着小葵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重新将视线放空、恢复呆坐状态的“小狯岳”,粉红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不解,以及类似“无奈”的情绪,然后她也恢复了之前的姿势,继续安静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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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阳光西斜,将影子拉得更长。
善逸的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仿佛那上面写着命运的答案,却又一片空白。
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
将狯岳囚禁在鸣柱府?像养一只危险的、珍贵的宠物一样,日复一日地用鲜血喂养,提心吊胆地守着,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失控,或者被其他柱发现后必然的清算?
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寻找让他恢复的方法?一个不怕阳光、变成幼童体型、神志不清的鬼……这本身就是前所未见的特列。
将他交给鬼杀队?等待主公大人的最终裁决?想到不死川实弥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想到其他柱疑虑重重的目光,善逸的心脏就一阵紧缩。他绝不能将师兄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前路的迷雾,浓得化不开。
炭治郎看着善逸骤然沉默下来,周身弥漫开那股沉重而迷茫的气息,心中了然。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坐着,用自己温暖平和的存在,无声地给予支持。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善逸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庭院里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
“炭治郎……”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抱怨,
“明明……是三个人的友谊,为什么到了这一世,我却好像……总是排不上名字?”
炭治郎被他这突兀的话题转折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善逸指的可能是他们(包括伊之助)三人小队的关系,以及他那些模糊的、关于那些的记忆碎片。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暖而包容,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善逸,你在说什么啊。明明被‘孤立’的,一直都是伊之助才对吧?” 他指的是这一次他和善逸两个人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伊之助没有,他那样简单的,如同婴儿般的思绪,再来一次感觉也差不多吧?
善逸转过头,用一种“你少来”的、带着深深鄙视的眼神看着炭治郎,毫不留情地戳穿:“得了吧你!你这家伙,暗恋那只山猪多少年了?前世无果,这一世好不容易……嗯?”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目光再次意有所指地扫过炭治郎的脖颈,“……终于‘追’到手了,心里正美着呢吧?还好意思说别人被孤立?”
“善、善逸!” 炭治郎的脸瞬间再次爆红,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烂,他手足无措,连标志性的额头疤痕都仿佛要冒出烟来,“你、你别胡说!我和伊之助……我们……那是……是纯洁的战友关系!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
“行了行了,”善逸看着他这副纯情少年被戳破心事的慌乱模样,心中的沉重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他摆了摆手,打断了炭治郎苍白的辩解,脸上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坏笑,“知道你脸皮薄,不逗你了。”
炭治郎被善逸这么一调侃,又是窘迫又是无奈,只好生硬地、试图将话题再次拉回正轨,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些:
“那个……善逸,我们还是说正事吧。狯岳先生的事情……你后面,到底怎么打算的?”
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无法回避的核心。
善逸脸上的那点坏笑瞬间敛去,重新被一片深沉的阴霾所覆盖。他再次陷入了沉默,比之前更加长久。夕阳的光芒将他半长的金发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浓重阴影。
怎么办?
他依然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绝不会放手。
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哪怕最终一同坠入深渊。
这份沉默,本身就是一个沉重而决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