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只虫子不动了。”
doro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趣,她用小手指戳了戳那只已经被她玩到装死的甲壳虫,见它毫无反应,便撅着小嘴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跑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渴了。”
我收回了审视盒子的目光,将它暂时收回了随身空间。
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那个水缸,想起了刚刚尝到的那股咸涩味。
我站起身,走到水缸旁,doro也哒哒地跟了过来,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
我伸出手指,指尖在浑浊的水面上方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但在我的感知中,一股无形的、源自我对物质最本源掌控的力量,已经渗透进了这一缸水中。
水中的盐分、杂质、还有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在这一瞬间被从水分子的结构中强行剥离、分解、重组。
只见缸中原本略显浑浊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透亮,一层灰白色的沉淀物如细雪般缓缓落向缸底。
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这缸充满了苦涩味道的海源水,已经变成了最纯净的甘泉。
我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还算干净的木杯,舀了一杯水递给doro。
她毫无戒备地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可爱的叹息:
“啊~甜的!”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心中那因这个世界沉重命运而泛起的些许波澜也随之平复。
我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干硬的鱼干和不知名的黑色食物块,微微皱了皱眉。
这种东西,doro是绝不会碰的。我随手一挥,一张小木桌上便出现了一盘晶莹剔透、仿佛还带着晨露的红色浆果,还有一个金灿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欧润吉”。
这些都是之前在万界食坊里,doro央求我买下的一些小零食。
“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我对她说。
doro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熟练地抱起比她脑袋还大的欧润吉,用力地嗅了嗅,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我则重新坐回壁炉边的椅子上,壁炉里的火焰温暖地跳动着,将墙壁上我和doro的影子映照得摇曳不定,给这间冰冷的石屋带来了唯一的暖意与生机。
屋外,是永恒的灰雾,它无声地拍打着窗户,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沉默巨兽。
屋内,是doro剥欧润吉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和满足的哼哼声。
光明与黑暗,温暖与冰冷,生机与死寂,在这一刻被一堵薄薄的石墙清晰地分离开来。
我闭上眼睛,开始梳理思路。
那把“钥匙”,究竟会是什么形态?
它可能是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个特殊的地点,一种不为人知的仪式,甚至是一个拥有特殊血脉的人。
这个世界的先祖既然能与那些伟大存在签订契约,制造出“混沌与命运之匣”这样的“锁”,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后手。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把“锁”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在未来某个时机,由他们的后人来亲手解开。
只是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后人们早已忘记了先祖的遗志,反而将这囚笼当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神话、地理……任何看似荒诞不经的传说,都可能隐藏着通往真相的线索。
而爱多森,就是我投向这片迷雾的第一颗石子。
现在,我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他带回我想要的东西。
时间在壁炉中跳动的火光里缓缓流淌。
屋外没有日升月落,只有浓雾永恒地翻滚,让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
doro很快就解决掉了那个大大的欧润吉,嘴角和脸颊都沾上了一点金黄色的果汁,她伸出粉嫩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然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她把果皮整齐地堆在桌角,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然后又一次跑到了我的身边,将小脑袋靠在我的膝盖上,仰头看着我。
“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呀?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对于她来说,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总会变得无聊,除非有源源不断的美食和有趣的事情。
“等一个人,等一些故事。”
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果汁渍,动作轻柔。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投向窗外那片一成不变的灰白。
这个世界就像一本被泡烂了的书,字迹模糊,内容残缺,而爱多森,就是我派出去的、试图将这些残页重新拼凑起来的拾荒人。
我需要从那些残缺的字里行间,找到被遗忘的序言。
doro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她很聪明,知道我在思考正事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她安静地爬上我旁边的另一张椅子,蜷缩成一团,像只慵懒的猫咪,不一会儿,便在壁炉的温暖和有我在身边的安心感中,发出了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
整个石屋再次陷入了极致的宁静。
我将目光从doro恬静的睡脸上移开,思绪再一次沉入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之中。
那些与人类先祖签订契约的“伟大存在”,它们为何而来?
又为何会同意被封印?
“知识”本身是没有善恶的,但无法被理解的知识,就是最恐怖的诅咒。
这个世界的先祖们显然触碰到了他们无法理解的领域,像是强行将一整片海洋灌入一个水杯,最终导致了杯毁水覆的结局。
“混沌与命运之匣”,与其说是锁,不如说是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泄洪阀,它以牺牲“真理”为代价,缓慢地释放着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压力,形成了这片迷雾。
这是一种绝望的智慧,一种以文明倒退换取种族延续的悲壮妥协。
那么,“钥匙”或许就藏在这份妥协之中。
它可能是一种能够与那些“伟大存在”沟通的媒介,或者是一种能够将疯狂知识进行“转码”的程序,让其变得可以被这个时代的人类所理解和吸收。
这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对于那些能够扭曲现实、制定规则的“存在”而言,并非不可能。
我需要找到它们的“名字”,或者说,找到它们的“频率”。
就在我沉思之际,一阵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声音之大,让睡梦中的doro都轻轻皱了皱眉,在我腿边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我抬起眼,看向那扇在敲击下微微震动的木门。
“大人!是我!爱多森!”
门外传来他压抑着喘息与恐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跑了数公里,并且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我没有起身,只是平静地开口:
“进来。”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
门锁传来一阵慌乱的扭动声,随即,门被猛地拉开。
一股夹杂着更多水汽和寒意的冷风卷了进来,爱多森几乎是滚进了屋里。
他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恐。
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摞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书籍或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