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天，像扣了口密不透风的大蒸笼。阳光砸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泛着刺眼的光，连门口的梧桐叶都蔫头耷脑，蝉鸣吵得人耳朵发涨。
可一推开门，凉意就裹着橡皮的甜香扑过来。货架间窜着几个小身影，背着卡通书包，叽叽喳喳的，像刚出巢的小麻雀，把暑气都冲散了大半。
陈清清正蹲在文具区整理货架，额角沾了缕碎发。她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了碰刚摆好的作业本，封面上的小熊图案蹭得指尖软乎乎的。
一年级的作业本堆在最下层，方便小个子的小朋友拿。粉粉嫩嫩的封面上，小熊举着铅笔，小兔抱着橡皮，连页码边都印着小云朵，看着就招人喜欢。
“上次朵朵说想要带小兔的本，” 她对着作业本轻声念叨，又把几本歪了的摆正，“这样她一低头就能看着，不用踮脚找了。”
二年级的方格本放在中间层，蓝色的格线画得整整齐齐。陈清清用手指比了比格子大小，刚好能放下小朋友的铅笔字，不会太挤也不会太松。
最上层是三年级以上的田字格本，纸页厚实，她轻轻扯了扯纸边，没留下折痕。“之前有孩子说纸薄会破，这个应该刚好。” 她满意地拍了拍本子。
每个货架层都贴了粉色标签，上面用圆滚滚的字体写着年级，还画了小星星。陈清清退开两步看了看，标签贴得齐整，像排队的小标兵，忍不住笑了。
路修源拎着刚买的西瓜走进来，看见她对着货架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在跟作业本说话呢？”
“你看这样摆，小朋友就能自己找了。” 陈清清拉着他的手走到货架前，指着标签，“不用总喊我，还能锻炼他们认年级。”
路修源顺着她的手指看，目光落在小兔作业本上，想起上次朵朵趴在柜台上问 “清清爽姐，有小兔本吗”，嘴角也翘起来：“想得真周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店里，落在收银台上。陈清清刚整理好账本，就听见门口传来 “噔噔噔” 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童音。
五个小朋友挤在门口，领头的朵朵扎着羊角辫，粉色发绳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她攥着五毛钱硬币，硬币在手里攥得发烫，却舍不得松开。
旁边的明明皱着眉头，小手揪着书包带。他早上把作业本写破了，妈妈说再买薄本就不让他看电视，此刻正愁眉苦脸地跟着。
“清清姐姐！” 朵朵踮着脚趴在柜台上，下巴搁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我要两本一年级的数学本！”
“我要一本拼音本！” 另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举着五毛钱，声音甜甜的，“还要一块草莓味的橡皮，上次买的被弟弟咬了！”
陈清清笑着应着，转身走向文具区。路修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小朋友们围着货架踮脚，小脑袋凑在一起，赶紧起身走过去。
他弯下腰，尽量让自己和小朋友们平视，声音放得柔柔的，像怕吹跑了蒲公英：“小朋友，你们要哪种作业本？叔叔帮你们找好不好？”
朵朵先点头，把硬币递过来：“叔叔，我要带小兔的数学本，两本！” 羊角辫随着她的动作晃，小铃铛又响了。
明明抬起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有点小：“叔叔，我要厚一点的数学本。上次买的薄本，写着写着就破了，妈妈还说我不爱惜。”
路修源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碰到他软软的头发：“别愁，叔叔有厚的，保证写不破。” 说着转身从货架最里面拿出一摞厚纸作业本。
作业本封面是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圆滚滚的小猫咪，正抱着鱼干笑。路修源把本子递到明明面前：“你看这小猫咪，多可爱，纸还厚，写起来不硌手。”
明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碰了碰小猫咪图案，指尖软软的：“真的不会破吗？”
“叔叔保证。” 路修源蹲下来，翻开本子给明明看，纸页厚实，对着光都不透，“你看，这么厚，写满都不会破。”
其他小朋友也围过来，看着小猫咪作业本，都兴奋地叫起来：“我要这个！”“我也要小猫咪的！” 连之前要拼音本的小女孩都改了主意。
路修源一一帮他们拿好作业本，递到每个小朋友手里时，都不忘叮嘱：“拿好啊，别掉了。作业本要爱惜，写满了才能扔，不能浪费纸。”
小朋友们齐声应着，抱着作业本像抱着宝贝。明明刚要把作业本放进书包，突然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小声说：“叔叔，我不会包书皮。”
这话一出，其他小朋友也跟着点头。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撅着嘴：“我妈妈包的书皮皱巴巴的，老师说像腌菜。”
“我奶奶包的太大了，作业本在里面晃来晃去。” 另个小男孩也开口，声音里满是委屈，“上次还掉出来被雨淋了。”
路修源看着他们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没关系，叔叔教你们包书皮，保证包得又整齐又好看，还不容易掉。”
他转身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旧报纸。报纸是平时攒的，都挑了没油墨的版面，干净又厚实，边缘都理得整整齐齐。
“这些报纸刚好能包书皮。” 他把报纸摊在地上，动作轻缓，像铺一块小毯子，“没有油墨，不会蹭到你们手上，也不会弄脏作业本。”
小朋友们围着他蹲下来，小脑袋凑成一圈，像围着圆心的小花瓣。朵朵把作业本放在报纸旁边，小铃铛还在轻轻响。
“先把作业本放在报纸中间。” 路修源拿起一本小猫咪作业本，放在报纸中央，用手指比了比两边的距离，“要放正哦，不然包出来会歪。”
他按住作业本，另一只手把报纸的长边折过来，对齐作业本的顶边，用指尖压出一条整齐的印子：“边角一定要压平，这样书皮才不会翘起来，也不容易掉。”
小朋友们睁大眼睛看着，朵朵还伸出小手，学着他的样子在自己的报纸上压了压，小脸上满是认真，连小铃铛都忘了晃。
“然后折短边。” 路修源又把报纸的短边折过来，塞进作业本的缝隙里，像给作业本盖了层小被子，“这样就不会松啦，怎么晃都掉不了。”
一个包好书皮的作业本放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小猫咪图案露在外面，好看极了。明明伸手碰了碰，纸边压得平平整整，一点都不翘。
“我来试试！” 朵朵拿起自己的作业本，放在报纸上。可她力气小，折边时总对不齐，报纸还皱了，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嘴巴撅起来。
“别急，慢慢来。” 路修源笑着摸了摸她的羊角辫，拿起她的作业本，又摊平报纸，“叔叔手把手教你，好不好？”
他的大手握着朵朵的小手，慢慢把报纸折过来。朵朵的小手在他掌心里，紧张得指尖有点发白，却听得很认真，眼睛盯着折痕。
“对，就这样，对齐顶边，轻轻压平。” 路修源的声音温柔，“慢慢来，不用急，折歪了也没关系，重新来就好。”
不一会儿，一个整齐的书皮就包好了。朵朵看着自己包的作业本，高兴得跳起来，羊角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我会包书皮啦！谢谢叔叔！”
明明也拿起自己的作业本，学着路修源的样子折边。一开始折歪了，他有点泄气，路修源蹲在他身边：“再试一次，叔叔相信你能行。”
这次明明更认真了，眼睛盯着作业本，慢慢折边，轻轻压平。包好后，他举起来给大家看，小脸上满是得意：“你们看！我包的多整齐！比我爸爸包的好多了！”
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学，有的折得快，有的折得慢，路修源在他们中间穿梭，哪个折歪了就帮着纠正，哪个没压平就教着压，耐心得像在培育小树苗。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陈清清站在收银台后，看着路修源蹲在地上，大手握着小手教包书皮，心里暖烘烘的。
她悄悄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片。照片里，路修源的侧脸线条柔和，小朋友们围着他，像一群小雏鸟，画面温馨得让人舍不得删。
“叔叔，你怎么这么会包书皮啊？” 朵朵包好第二本作业本，仰着小脸问，眼睛里满是崇拜，小铃铛还在晃。
路修源摸了摸她的头，想起小时候的事，声音软了些：“因为叔叔以前经常帮妹妹包书皮啊。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新作业本，只能好好保护旧的。”
他拿起一张报纸，指尖摩挲着纸面：“那时候没有这么干净的报纸，都是跟邻居要的，上面还有油墨，包的时候要小心别蹭到本子上。”
“妹妹那时候才上一年级，跟你们一样大，” 他笑着说，“每次我包书皮，她都蹲在旁边看，还会给我递小剪刀，虽然总递反。”
小朋友们听得入了迷，朵朵眨着眼睛：“那妹妹现在呢？也会包书皮吗？”
“会啊，” 路修源点头，“她现在比我包得还好，还会用彩色纸包，上面画满了小花。”
“我也要用彩色纸包！” 朵朵兴奋地说，“下次我带彩色纸来，叔叔再教我好不好？”
“好啊。” 路修源答应着，又叮嘱，“包书皮不仅能保护作业本，还能锻炼动手能力，你们以后要自己包，好不好？”
“好！” 小朋友们齐声回答，声音响亮，差点把便利店的风铃都震响了。
包好书皮，小朋友们抱着作业本，跟陈清清和路修源道谢。朵朵走在最后，还回头喊：“路叔叔，明天我带彩色纸来，你一定要教我哦！”
“一定！” 路修源笑着挥手，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地离开，小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直起身。蹲了半天，他的腿有点麻，轻轻揉了揉。
陈清清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温水：“没想到你还会包书皮，包得这么好。刚才看你教小朋友，比训练时还认真。”
路修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解了乏：“以前在家穷，买不起新作业本，只能好好保护旧的。包书皮能让作业本用得久点，妹妹就能少买一本，省点钱。”
他拿起地上剩下的一张报纸，又包了一本小猫咪作业本，动作熟练：“你看，这样包，边角都压平，用一个学期都不会坏。以后咱们的孩子上学，我也帮他包书皮。”
陈清清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心里暖暖的。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地上的作业本上，小猫咪图案泛着温柔的光。
便利店里满是温馨的气息，橡皮的草莓味还没散，刚才小朋友们的笑声好像还在耳边。路修源把包好的作业本放在货架上，指尖还带着报纸的温度。
刚才教小朋友包书皮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陈清清脑海里回放：路修源手把手教朵朵的样子，明明包好后的得意，小朋友们围着他的热闹，每一幕都让人心里发软。
一份简单的陪伴，不用轰轰烈烈，只是蹲下来教包书皮；一次耐心的教导，不用长篇大论，只是一步步示范。却这么温暖了整个午后时光，把七月的暑气都化成了温柔。
门外的蝉鸣好像不那么吵了，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带着青草的香。陈清清闭上眼睛，靠在路修源肩膀上，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平淡却满是幸福。
陈清清靠在他肩膀上，心里暖暖的。窗外的阳光正好，便利店里满是温馨的气息。一份简单的陪伴，一次耐心的教导，就这么温暖了整个午后时光，像七月的风，带着青草的香，吹得人心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