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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工倒塌激起的漫天烟尘缓缓沉降,如同为一场惨烈的胜利拉下帷幕。地下空间一片狼藉,熔岩冷却后形成的黑色琉璃状地面遍布裂纹,巨大的青铜碎片散落四处,无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惊心动魄。哨站入口处的防护阵法已彻底失效,暴露在外的金属墙体上布满刮痕与灼斑,但主体结构总算侥幸保存了下来。

短暂的胜利喜悦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与对前路的茫然。凌烬突破至元墟境大圆满的磅礴气息逐渐内敛,但周身隐隐散发的法则波动仍让靠近他的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需要时间巩固境界,更需要厘清脑海中因吞噬监工核心而涌入的海量信息碎片。药叟伤势过重,即便有凌烬渡过来的一丝精纯元气稳住心脉,依旧虚弱不堪,需要静养。蛮山和玄璃也各自带伤,精力透支。

“此地不宜久留。”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不知何时已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平整的区域,正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面的灰尘上勾勒着简易的路线图。“监工被毁,神魔系统很可能已经感知。虽然这种次级哨站通常反馈周期较长,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的目光投向哨站深处那条未被崩塌波及的主通道,“这座哨站是前纪元‘观察者’系列的一部分,除了我们进来的应急通道,应该还有一条相对安全的出口,通往更深层的地下网络,那是前往‘幽狱’可能的路径之一。”

没有人反对。经历了监工一战,所有人都明白,停留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在影的带领下,四人沿着阴暗冰冷的通道向哨站深处行进。通道两侧偶尔能看到紧闭的舱门,门上标记着早已失效的功能标识。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和机油气味,偶尔有细微的气流从通风口掠过,带来一丝地下深处的阴寒。

约莫一炷香后,通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螺旋阶梯。阶梯尽头,是一扇圆形、带有观察窗的厚重金属闸门。闸门旁有一个手动旋转的阀门。

“上面是哨站的观测塔,也是最高点。或许能在离开前,看看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影说着,上前用力转动阀门。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显然很久没有开启过。蛮山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终于将闸门“嘎吱”一声推开。

一股带着硫磺和奇异辐射微粒的干燥热风立刻灌了进来。门外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平台,四周由能量耗尽的透明防护屏障环绕——如今只剩框架。平台中央,是一个基座损坏、镜头碎裂的远距离观测仪残骸。

这里,是这座废弃哨站的了望台。

当四人踏上平台,望向远方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们的呼吸为之一窒,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那片相对“自然”的地下溶洞区域。此刻,他们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断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而远方,视线的尽头,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阔与诡异的“疆域”。

那绝非自然形成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座高耸入云的奇异建筑。它们并非凡间的楼宇,而是由某种暗沉金属、发光水晶和蠕动着的生物质混合构筑而成的巨塔。塔身扭曲盘旋,如同怪物的触角,直插上方看不见顶的岩穹。塔尖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有的是令人不安的幽绿色,有的是嗜血的猩红色,还有的是冰冷的惨白色,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笼罩远方的、光怪陆离的天幕,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巨塔之间,有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连接,管道表面流动着粘稠的、色彩斑斓的能量液,时而爆发出刺目的电火花。更远处,隐约可见一条环绕着核心区域的宽阔“河流”,但那河中流淌的并非河水,而是沸腾的、金红色的岩浆,散发出滔天热浪,即便相隔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岩浆河上,偶尔有庞大的、如同骨骸拼凑而成的舟船缓缓驶过,船上晃动着影影绰绰的身影。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片疆域中“活动”的景象。

无数细小的、如同蚂蚁般的身影,在那些巨塔脚下、在岩浆河畔、在崎岖不平的黑色大地上,机械而麻木地劳作着。他们推动着比自身庞大数倍的矿车,搬运着闪烁着能量的晶石,修建着扭曲的建筑……那些身影,依稀能看出人形,但大多肢体残缺,或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或被植入诡异的机械装置,动作僵硬,毫无生气。他们就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的工蚁,在监工的鞭挞与咆哮下,永无休止地重复着痛苦的劳役。

飞升者……或者说,曾经的飞升者,如今的奴隶。

除了这些劳作的奴隶,间或能看到一些体型庞大、外形狰狞的魔物在巡逻。它们有的生着肉翅,在低空盘旋;有的如同多足的巨蜥,在地面爬行,鞭子般的尾巴抽打着动作迟缓的奴隶;还有一些则完全是由金属和血肉拼接而成的构装体,冰冷的传感器扫视着四周。

这片疆域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如同山岳般匍匐着,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那或许是更高阶的神魔造物,或者……是神魔本身的居所?

整个疆域,构成了一幅庞大、精密、却又无比残酷、压抑的画卷。这就是神魔统治的一角,是无数世界飞升者梦寐以求的“上界”真相——一个巨大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囚笼和工厂。

“那就是……神魔疆域……”药叟趴在蛮山背上,独眼望着远方,声音干涩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那些塔……是‘熔魂塔’,用来提炼飞升者的灵魂本源……那条河是‘焚尘河’,流淌着失败者的骨灰和能量残渣……那些劳作的……都是和我们一样,被骗来的‘同胞’……”

蛮山死死攥紧了拳头,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族人,若未遭遇变故,或许也会是那麻木身影中的一员。

玄璃脸色苍白,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的诡光,充满了不忍与悲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弥漫的无尽痛苦、绝望与怨念,琉璃心传来阵阵刺痛。

影沉默地站着,右脸的魔纹在远方诡谲光芒的映照下缓缓蠕动,冰灰色的左眼深邃如寒潭,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她的身体,似乎比平时更加紧绷。

凌烬站在最前方,劲风吹动他破损的衣袍。暗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如同巨大脓疮般的神魔疆域。他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压抑。

他能“看”到更多。在他的感知中,那片疆域上空,笼罩着一张无形而庞大的“法则之网”。这张网由无数细密的、充满掠夺与压制意味的法则线条构成,它抽取着下方所有奴隶的生命力、灵魂力,压制着他们的反抗意志,同时将精炼后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疆域核心的那些恐怖存在体内。监工核心中的噬神诀,与这张巨网同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一种源自寂灭劫体本能的厌恶与毁灭欲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积聚。他的左臂,那条魔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皮肤下的墨绿鳞片再次浮现,闪烁着幽光,仿佛在与远方那邪恶的法则之网产生共鸣与对抗。

终有一天……

凌烬缓缓抬起手,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滔天怒火与恨意的万分之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由万载寒冰淬炼而成,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在这断崖之巅回荡,清晰地传入其他三人耳中:

“终有一天……”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仿佛要穿透空间,将那片罪恶的疆域千刀万剐。

“……我会让那里,变成一片真正的废墟。”

“……连同那些所谓的神魔,一起……埋葬。”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左臂上的鳞片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凝练至极的寂灭气息一闪而逝,让身旁的蛮山和玄璃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不是少年意气的狂言,而是立下的道誓,是刻入灵魂的仇恨与目标。

影转过头,冰灰色的左眼深深地看着凌烬的侧脸,第一次,那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了望台上,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远方神魔疆域诡谲的光芒,无声地映照着四张凝重而坚定的面孔。

前路凶险,希望渺茫,但一颗毁灭的种子,已在此刻种下。

“该走了。”良久,影率先转身,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再看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幽狱,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

凌烬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令人窒息的神魔疆域,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深处,然后,毅然转身。

废墟之誓,已然立下。而通往誓言的第一步,是从这绝望的深渊中,杀出一条血路,找到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