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号”如同一条融入深海的银鱼,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能量输出,仅依靠惯性导航和赵明精心计算的微弱引力牵引,在遍布着细小陨石碎屑和宇宙尘埃的“碎星带”中悄无声息地滑行。舷窗外,是破碎岩体构成的、望不到边际的灰色迷障,偶尔有较大的陨石块缓慢旋转着掠过,在飞船护盾上激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舰桥内,气氛相较于之前的死里逃生,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松弛,但依旧凝重。
林辰半躺在临时调整了角度的指挥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隔热毯,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清明。他小口抿着古云特意调配的、温养经脉的灵药,感受着那温和的药力如同春蚕吐丝般,一点点修补着体内那些破损的经络。修为跌落到元婴初期,灵力运转晦涩,这是事实,但他能感觉到,重塑后的道基异常稳固,混沌灵力虽然微弱,却更加纯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
“老大,你是没看见,当时那艘净化派的‘逐光者’侦察舰,离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王浩一边啃着能量棒,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前面的控制面板上,“老赵愣是靠着计算那家伙的巡逻盲区,让咱们从两块大陨石的夹缝里钻了过去,刺激!太刺激了!”
赵明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根据计算,当时最近距离为三点七公里,相对速度每秒两公里。如果对方传感器灵敏度再提升百分之五,或者我们的引擎功率泄露再高出零点一个标准单位,暴露概率将超过百分之九十。”
“嘿,这不没暴露嘛!”王浩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赵明的肩膀,“有你和俺在,啥龙潭虎穴闯不过去?是吧,老赵?”
赵明不动声色地挪开一步,避开了王浩的“魔爪”,继续盯着面前数个光屏上流动的数据:“当前航行稳定,已按照预定航线脱离碎星带核心区域。预计三小时后抵达‘星尘之渊’外围。”
“星尘之渊……”林辰轻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目光投向主舷窗外那无垠的黑暗。那里是灵枢星域与另一片未知星域的交界地带,遍布着密集的小行星、活跃的星云和混乱的引力场,环境极其复杂,是天然的藏身之所,也是各种星际流浪者、探险家乃至不法之徒活跃的区域。选择这里作为暂时的落脚点,既能躲避净化派的追踪,也便于寻找可能存在的、治愈道伤的机缘。
“感觉怎么样?”凌霜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虽然留在了核心圣堂,但通过“起源号”上的特殊连接,依旧能实时了解到这边的情况。
“还好,死不了。”林辰笑了笑,语气轻松,试图让她宽心,“古老哥的丹药很有效,感觉比刚才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不可大意。”古云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长辈的叮嘱,“道基之伤,非同小可,需循序渐进,切忌急躁。老夫观你气色,虽生机复苏,但内里依旧虚空,还需长时间温养。”
“古老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林辰点头应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那场因果反噬几乎将他从存在层面抹去,能够醒来已是奇迹,恢复力量急不得。
铁牛端着一大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对他而言)的高能量合成肉块,走到林辰旁边,瓮声瓮气地说:“老大,吃点东西补补!这可是俺从仓库里找到的好东西,据说是用什么星犀牛的肉做的,老带劲了!”
看着那盘黑乎乎、还冒着可疑热气的肉块,林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婉拒道:“铁牛,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刚服了药,需要静养,不宜进食这等……油腻之物。”
“哦。”铁牛有些失望,但也没多想,自己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嘟囔道,“那俺帮你吃了,不能浪费。”
烈风则一直抱剑立于舰桥角落,闭目养神,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绝。但林辰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剑意始终萦绕在飞船周围,那是烈风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警戒着。
短暂的交流后,舰桥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王浩啃能量棒的咔嚓声。
林辰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那场意识空间的溯源之旅,不仅稳固了他的存在,更让他对自身的“混沌”属性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并非简单的混乱无序,而是包含万物、演化万法的本源。之前他更多是利用其包容与吞噬的特性,如今看来,或许其“演化”与“创造”的一面,才是修复道基的关键。
他尝试着引导那丝微弱的混沌灵力,不再仅仅是在残破的经脉中艰难运行,而是如同织网的蜘蛛,小心翼翼地“编织”着受损的经络节点,同时缓缓吸收着古云丹药散发出的药力,以及宇宙空间中那无处不在的、稀薄而斑驳的各类能量粒子。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没过多久,他的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白了一分。
“老大,你没事吧?”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的王浩立刻发现了异常,紧张地问道。
“无妨。”林辰睁开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只是尝试运转了一下功法,有些吃力。”
“林小友,欲速则不达。”古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告诫,“你如今经脉脆弱,强行运转高阶功法,无异于雪上加霜。当以温养为主,待经脉稳固些许,再行尝试不迟。”
林辰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点了点头,不再强行运功,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体在药力作用下的缓慢恢复。
时间在寂静的航行中流逝。三小时后,“起源号”前方出现了预料之中的景象——原本稀疏的星空背景,被一片无边无际、散发着朦胧各色光晕的星尘云雾所取代。那就是“星尘之渊”。无数细小的冰晶、尘埃和气体在引力的作用下缓缓旋转、碰撞,形成了一片瑰丽而危险的迷障。远处,还能看到一些体积巨大的小行星,如同沉默的巨兽,在星尘中若隐若现。
“已抵达星尘之渊外围,开始减速,启动环境适应模式。”赵明冷静地汇报着,双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起源号”表面亮起一层柔和的能量光膜,用以抵御星尘颗粒的撞击和异常辐射。
飞船缓缓驶入这片色彩斑斓的迷雾之中,能见度骤然降低,传感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
“根据数据库记载,星尘之渊内部环境复杂,存在大量引力异常区和空间褶皱,且信号干扰严重,是理想的藏身地点。”赵明一边调整着航线以避开一个刚刚探测到的小型引力漩涡,一边说道,“建议寻找一处相对稳定的小行星带或者星云空洞作为临时据点。”
“同意。”林辰看着舷窗外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心中那股因重伤而带来的憋闷感,似乎也散去了少许。这里虽然危险,却也充满了未知与可能。
就在“起源号”小心翼翼地在星尘之渊边缘航行,寻找合适的落脚点时,烈风一直微阖的双目猛然睁开,锐利的目光扫向侧后方的一片浓密星尘。
“有东西跟着我们。”他的声音冰冷而肯定。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赵明面前的传感器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检测到多个高速移动信号!从侧后方星尘区出现!正在快速接近!能量特征……匹配数据库……星骸掠夺者!”
只见舷窗外,那片原本平静的彩色星尘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翻滚起来,紧接着,五艘造型狰狞、如同由破碎星舰残骸和锈蚀金属强行拼凑而成的舰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从星尘中钻出!
这些舰船通体漆黑,涂装着各种狰狞的骷髅和爪痕标志,舰首安装着巨大的、如同钻头般的冲角,侧舷裸露着密密麻麻的炮口——正是臭名昭着的星骸掠夺者!它们显然早已潜伏在此,等待着猎物上门。
为首那艘最为庞大的掠夺舰,公共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沙哑而充满贪婪的咆哮:
“前面的小舢板!给老子停下!交出你们的飞船、货物和所有值钱的东西,或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就把你们轰成宇宙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