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通天不容叛徒,接引与准提也绝不会任他反悔抽身。
如今,多宝已被自己早年的异心拖入绝境,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本就是果决之人,见接引、准提已动手,索性撕去伪装,携长耳定光仙,强行度化其余截教门人。
若非通天察觉迅速,及时降临,赵公明等一干核心弟子,极有可能尽数落入其手,被引入佛门。
而此举并非真心为西方添力,实则是借度化之名,暗中吞噬同门气运,聚于己身。
一旦功成,证道混元指日可待。
可惜计划未成,尚未攫取任何一人之气运,通天已至眼前。
若不立刻突破,性命顷刻不保。
生死关头,多宝别无选择,当即擒住长耳定光仙,夺其气运,强行开启证道之路。
刹那间,天道轰鸣,法则奔涌,浩荡气息环绕周身。
“通天!你不能杀我!”
多宝仰天嘶吼,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与挣扎。
“哦?”
通天凝视眼前景象,眸光微敛。
其实多宝错了——此刻通天并非不能杀他,而是若在此时出手,必将沾染滔天业障,为天道所忌。
圣人乃天地主角,受万道庇护,尤其正在证道之际,更是承负天心眷顾。
此时斩杀,等同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哪怕通天神通盖世,也要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通天迟疑了!”
多宝感知四周气机流转,心中飞速推演。
只要通天犹豫,便会按捺不动,等他证道落定后再做处置。
虽此番突破仓促,远不如原计划稳妥,但只要踏入混元之境,成为天道圣人,纵然初证大道,难敌全盛之时的通天,至少也能暂避锋芒。
更关键的是,一旦成就圣位,便能冲破封锁,向外传递讯息,求援有望。
等到接引、准提赶到,哪怕不能击败通天,至少三人平安返回西方,他们原本以为这局还是能稳住的。
“成了!”
多宝心头飞快盘算一番,主意一定,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可就在他稍松一口气时,却忽然察觉到通天眼中掠过一丝讥诮。
“怎么回事?”
察觉情形有异,多宝心神猛地一颤,正欲细想是否遗漏了什么关键之处,却见通天手中青萍剑猛然一震。
“算尽机关,的确不笨。
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背负万古罪业,本座也决意将你诛杀于剑下?”
青萍轻鸣,剑气纵横天地,通天冷冷开口,话语如寒霜落心。
“什么!!!”
先前是疑惑不安,此刻却是彻骨惊骇。
多宝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通天连元始、太上这等正统圣人都敢亲手斩杀,那份决绝与狠厉,岂是寻常利害所能动摇?
如今杀他一个叛徒,纵使遭天道厌弃,折损无边功德气运,又如何?
此时的通天,早已立于洪荒之巅,除鸿钧与平心之外,谁还能制他分毫?他又何惧之有?
“通天,你……”
“死!”
此前种种言语,不过是想看清多宝为何走上背叛之路。
如今看透其心性行径,通天再不留情。
天道垂怜,气运加身,又能如何?
在青萍剑锋之下,莫说多宝尚未踏破大道门槛,便是已然得道,也不过尘埃蝼蚁!
一声断喝,剑光如电。
多宝脸上写满恐惧,在生命的最后一瞬,涌起滔天悔意。
“若不曾背师叛教,此刻我仍应是那万人敬仰的截教首徒!”
可惜一切已迟。
青萍过处,不留残痕。
一剑挥下,多宝连同被他控制的长耳,尽数化作飞灰,形神俱灭,点滴不存。
甚至连真灵都被通天亲手击碎,封神榜尚未来得及牵引魂魄,便已彻底消散!
诛杀两名叛教之徒后,通天周身杀意冲霄。
“你们安心修行,为师去去便回。”
留下一句话,通天杀气凛然地对三霄、赵公明与无当圣母吩咐道,话音未落,身形已然不见。
“师尊这是动身前往须弥灵山,要找接引、准提清算旧账了……”
望着通天离去的方向,众人彼此对视,心中皆有明悟。
须弥灵山之上。
接引与准提自发出金光后,便闭目静坐,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暗藏期待,只待金鳌岛上大乱的消息传来。
为免惊动通天感知,提前打草惊蛇,二人刻意收敛心神,不敢探查金鳌岛半分动静。
时间悄然流逝,忽然间,两人心头同时一凛,泛起莫名不安。
“这感觉……似有大祸临头?”
身为圣人,灵觉何等敏锐,稍有异动便可察觉。
刹那之间,他们便意识到局势有变。
“莫非金鳌岛计划出了岔子?”
“是通天提前识破?还是多宝、长耳中途反悔?”
先前因忌惮通天而刻意回避探察的后果,此刻终于显现。
如今金鳌岛气运鼎盛,截教声势浩大,要想窥测其中真相,非得布置周全不可。
仓促之间妄图推演,谈何容易?
“眼下难察虚实,不如以静制动。”
“无论是通天出手阻止,还是那两人自乱阵脚,只要我等不动声色,通天便无由发难。”
“再者,多宝与长耳,总不至于刚一动手就暴露投靠我佛门之事吧?”
接引与准提心头微动,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只要通天没有当场抓到他们的把柄,其余种种都不过是浮云掠影,无关大局。
此刻他们仍可端坐须弥,稳如磐石。
若贸然施展法力,探查金鳌岛动静,反倒可能惊动通天,招来不必要的疑心,弄得好似此地无银,反惹祸上身。
想到此处,二人便将心神收敛,再度沉静下来,准备继续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冷眼旁观。
然而,就在他们欲故作超然、视万物如尘土之际,外界却并未如其所愿般平静安宁。
几乎是在闭目刹那,接引与准提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齐齐投向须弥灵山之下,神色中满是惊疑。
只见一道身影正缓步而来,踏空而行,气度巍然。
“通天?!”
二人脸色骤变,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原来通天自金鳌岛启程,凭借无上神通,瞬息之间已抵达西方界域。
原本他本意直上灵山之巅,当面质问接引、准提,讨个说法。
可当他踏入须弥地界,神识无意间扫过下方众生时,念头忽转,遂止住身形,悄然落于一处无名之地。
此地人烟稠密,生灵汇聚。
通天放眼望去,只见男女老幼无不焚香叩首,口诵佛号,神情虔敬至极,仿佛信仰已深入骨髓,化作本能。
纵使通天见识广博,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震。
“此前未曾踏足西方,没想到接引与准提所立佛门,竟能如此深入人心,竟至这般地步!”
正思量间,忽见前方一群信徒押着一人缓缓走来,喧哗声起,气氛肃杀。
“那是……嗯?金蝉子?”
起初通天并未在意——世间纷争不断,有人触犯教规被押赴惩戒,原也寻常。
可随意一瞥之下,却发现那被缚之人竟是金蝉子。
常人或许不知其身份,但通天却清楚得很:此人乃牵连未来大劫的关键人物,正是封神之后佛门东传之局的核心所在。
不过那是未变之天数下的定局。
如今人教已灭,阐教覆亡,通天正步步紧逼西方二圣,所谓西游之劫,早已无从谈起;即便仍有劫数,也断不会是原本的佛门东渡。
“怪了,金蝉子不是你西方嫡传弟子么?怎会被自家信众捆绑游街?”
通天心生疑惑,索性凝神推演,溯流时光长河,窥探因果过往。
“孽障!你竟敢不信佛陀?!”
“佛陀为万法之源,诸相之本,你不归依,必是邪魔入心!”
“不信佛者,皆可诛戮!”
“金蝉子!今日你若不伏地悔罪,我等必将你形神俱灭,永堕轮回!”
随着推算展开,一幕幕画面在通天眼前浮现。
全都是关于眼前这名被押解的金蝉子——不仅是一次遭遇,更非一世悲剧,而是贯穿无数轮回、横跨万古岁月的重复景象。
换句话说,这样的场景已上演千遍、万遍,从未止息。
每一次,金蝉子皆因不肯信佛而遭处决;每一次死后,又被某种神秘之力牵引,在西方地界重生转世,再度被迫跪拜礼佛。
可这金蝉子倔强异常,哪怕历经无数次生死磨难,依旧不肯低头。
于是,一次又一次,他被当作异端清除。
只是细细推来,通天亦察觉出一丝端倪:那一世又一世的镇压与重塑,终究在消磨他的意志。
虽仍未屈服,但反抗之力,确已日渐衰弱。
在通天最初所见的那一幕里,面对其他生灵的逼迫,金蝉子曾毫不退让,当场施展法力,与那些压制他的佛门弟子正面冲突。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反抗逐渐减弱,到了如今,竟已彻底沉默,连一丝挣扎都不敢有。
“原来……被称作佛门兴盛关键人物的金蝉子,竟是这样一世人接一世人地被磨去棱角、驯服成形的?”
就连通天,对此也是前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