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的笑声不高，落在黄主任耳朵里却格外刺耳。她没再说一个字，转身就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叶宇一个。
“哼，装什么装！”黄主任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脸上满是不屑。一个穷学生，家里不过是厂里的普通职工，还敢跟她叫板？等她把叶宇老妈逼到走投无路，看这小子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进了办公楼。路过会计室时，特意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叶宇老妈一眼。董会计正低头核对着报表，被这目光扫得心里一跳，抬头时却只看见黄主任高傲的背影，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黄主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立刻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哥。”她的语气瞬间变得谄媚，和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那事怎么样了？啥时候动手啊？”
电话那头传来昨晚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正是黄主任的堂哥黄建信，也是昨晚最后出来的“老大”。他并没有提昨晚的事情，只是语气带着几分严肃：“你确定查清楚了？那个董会计家里，真没什么背景？尤其是……跟楚家没半点关系？”
“哥，你这是咋了？”黄主任撇撇嘴，语气笃定得很，“我都打听清楚了！她家就是厂里的老职工，两口子干了一辈子，就一个儿子在外地念大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跟楚家？八竿子打不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顿了顿，语气又急切起来：“赶紧的，把那小子弄一顿，再把他老妈逼走，我等着看他哭着来求我的样子呢！”
黄建信在那头沉默了几秒，昨晚那辆路虎车的影子总在他脑子里晃。楚家的势力在鹤市盘根错节，他自己只是管理着人家的一个堂口，连和上面几个大佬接触的机会都不多。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但听堂妹说得这么笃定，又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楚家的人，怎么会跟个老厂职工扯上关系？
“知道了。”黄建信最终还是压下了那点疑虑，沉声说道，“你别瞎掺和，等我消息。”
“哎，好嘞！”黄主任喜滋滋地挂了电话，想象着叶宇跪地求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边黄建信挂了电话，在办公室里又来回走了两圈。他派手下去查那辆路虎，折腾了大半天，只弄清楚一点：楚大小姐确实有一辆同款白色路虎，车牌数字丝毫不差。可再往深了查，半点消息都摸不到。
要是这姓叶的小子真跟楚家沾亲带故，至于让爹妈窝在老厂的家属区？楚家随便抬抬手，就能给他们安排个体面工作、住上宽敞房子，哪用得着挤在红砖楼里，守着那点死工资过日子？
“八成是车子周转了好几手。”黄建信掐灭烟头，心里渐渐有了数，“楚大小姐借给朋友，朋友又托人照看，正好落到这小子手里。穷小子哪见过这么好的车，肯定是开车四处显摆，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抓起桌上的对讲机，黄建信吩咐道：“叫老疤过来一趟。”
他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那点疑虑彻底散了——妈的，我这个是担心个p呀！一个普通职工家庭的小子，还让我瞻前顾后的，靠！
厂房车间里，叶宇的老爸正琢磨着提前翘班。下午活儿不忙，他想早点回家，给儿子买点新鲜的排骨，晚上炖个汤。谁知刚换好衣服，车间主任就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老叶，别走啊。”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热络，“咱们班组聚聚，我请客，喝点小酒。”
叶宇老爸愣了愣：“今天？我儿子放假回来了，想早点回去给他……”
“嗨，孩子都多大了，还能饿着？”主任拍着他的胳膊，语气更热络了，“就这么定了！下班在厂门口集合，谁不去谁不够意思！”说着就拉着他往回走，“再说了，就你这酒量，不在场没气氛啊！我特意点了你的名，必须到！”
话说到这份上，叶宇老爸也不好再推辞。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老婆发了条信息：“晚上班组聚餐，晚点回，不用等我。”
发完信息，他看着车间里嗡嗡作响的机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子好不容易放假回来，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能好好陪他吃饭。
而此时的叶宇，正坐在车里，看着老厂的烟囱在夕阳里冒出淡淡的青烟。他再次拨打楚梦的电话，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提示音。
夕阳西下，老厂的大门渐渐热闹起来。叶宇发动车子，准备去接老妈下班。
车子刚停稳在办公楼前，就见老妈拎着包快步走出来。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可在看到叶宇的瞬间，立刻扬起了笑容。
“等很久了吧？”老妈拉开车门坐进来，习惯性地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今天报表总算弄完了，黄主任没再找事。”
叶宇接过苹果：“那就好。”
“你爸说晚上聚餐，不回来吃饭。这家伙，就知道喝酒。”老妈嗔怪着，语气里却没什么火气，“正好，晚上咱娘俩简单吃点，我给你下碗面？”
“好啊，再加个荷包蛋。”叶宇发动车子，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两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正盯着他们的车。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随口问道：“妈，最近厂里是不是要调岗？”
老妈愣了一下，手里的包带攥得更紧了：“你听谁说的？就……就黄主任随口提了句，估计是开玩笑的。”
叶宇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老妈正望着窗外，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要是不想做了，就跟我说。咱家不缺这点工资。”
老妈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傻孩子，妈还没老到动不了呢。再说了，干了一辈子会计，突然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车子驶进家属区，那些盯着他们的身影并没有跟进来。叶宇把车停好，陪着老妈往家走，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暖黄的光映着老妈的侧脸，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回到家，老妈系着围裙进了厨房，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叶宇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厨房里飘来葱花的香气，老妈端着面走出来，碗里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妈，吃完面我出去一趟，同学约着聚聚。”叶宇低头吃面，声音被热气裹着，听不出情绪。
“早点回来，别喝酒。”老妈坐在对面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关切。
叶宇“嗯”了一声，心里却已做好了打算。他放下碗筷时，窗外的夜色正好浓透，小区门口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一盏，留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推开门时，楼道里的风带着凉意。叶宇抬头望向小区门口那片阴影，脚步沉稳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