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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电力设计院的日常 > 规则之上,竞聘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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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设计院竞聘前夕,我意外发现办公桌抽屉里多出一份竞争对手的投标文件;

深夜加班时,目睹副院长亲自修改评标标准,只为照顾关系户;

更震惊的是,那位以“清流”自居的导师拍着我肩膀说:

“姚琳,守规矩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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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光早已褪尽,只剩设计院大楼像一座冰冷的钢铁蜂巢,每个格子间里都囚着一盏惨白的灯,映照着伏案的身影。姚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微凉。变电站构架基础施工图的最后一条线终于落定,她保存文件,合上笔记本电脑,颈椎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呼吸。她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抽屉拉开的瞬间,却卡住了。用力一拽,一份厚厚的、装订整齐的蓝色封皮文件,滑了出来,突兀地躺在空荡的抽屉正中央。

不是她的东西。

封面上,“滨海新区500千伏变电站扩建工程投标文件(技术部分)”一行字刺入眼帘。下面是项目负责人一栏:赵志伟。那个说话永远带着三分笑,见人就递烟,据说和上面某位领导拐着弯沾亲的赵工。也是这次设计部副主任职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她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放错了?恶作剧?念头飞转,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结论——不可能这么简单。指尖触及冰凉的封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里面是详实的技术方案、设备选型、参数计算。但在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她用红笔下意识地在心里打了叉。荷载计算偏于冒险,抗震构造措施含糊其辞……若是严格按照院里那本砖头厚的《技术规范实施细则》来卡,这里面的瑕疵,足够让这份文件在初步评审时就大打折扣。

一份有硬伤的文件,出现在她的抽屉里。竞聘答辩就在后天。

合上文件,蓝色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她把它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最底层,动作近乎仓促。起身关灯,锁门,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格外清晰。电梯镜面映出她自己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一丝未褪的惊疑。

这一夜,姚琳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一切如常。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同事间关于图纸的低声讨论。只是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像暴雨前的低气压。姚琳埋首在自己的效果图渲染里,刻意避开人群。

午休时,在水房听见两个隔壁科室的同事闲聊。

“听说了吗?赵工那边好像出了点岔子,昨天下午到处找东西,脸都白了。”

“能出什么岔子?他上面不是有人嘛……”

“这回不一样吧,好像挺要紧的。”

姚琳低头接水,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镜片。

傍晚,她需要去档案室调一份旧变电站的原始地形图。档案室在副楼,要穿过一条连接长廊。长廊一侧是玻璃幕墙,能望见主楼的部分办公室。路过时,她无意间一瞥,脚步顿住了。

斜对面,是副院长刘启明的办公室。灯亮着,百叶窗没有完全合拢,留下一条缝隙。

刘副院长正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对着电脑屏幕凝神看着。他偶尔抬手,用笔在文件上划动着。那文件的格式……姚琳眯起眼,心脏骤然缩紧。是这次竞聘的评分标准表,她不会认错。

她下意识地侧身,隐入廊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清刘副院长的动作。他在某一项评分细则上停留了很久,用笔标记,似乎在增加或修改条款。然后,他直起身,拿起内线电话说了句什么。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是李斌,院里有名的“关系户”,能力平平,但据说背景很深。刘副院长把那份修改过的评分表递给他,手指在某个位置点了点,脸上是那种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微笑。李斌接过,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绽开感激又心领神会的笑容。

姚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那不是针对她的修改,但她清楚地知道,规则的天平已经无声地倾斜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技术指标,在权力轻描淡写的几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悄然离开,像一抹游魂。

竞聘答辩当天上午,气氛更加诡异。赵志伟明显憔悴了些,但依旧强撑着与人谈笑,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姚琳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和冷意。李斌则显得底气足了很多,走路都带风。

姚琳坐在自己的格间里,最后一次检查答辩ppt,手指却有些僵硬。帆布包静静躺在脚边,那份蓝色的文件像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意识。交出去?凭什么呢?证据呢?谁会信?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不交?难道眼睁睁看着这种明显有问题的方案蒙混过关?

午休的铃声拯救了她。她几乎是逃离了办公室,想去楼梯间透口气。刚推开防火门,就听到上面半层转角平台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她的导师,前总工,宋志清。院里公认的技术权威,也是常把“规矩”、“底线”、“工程师的良心”挂在嘴边的人。当年就是他,力排众议把姚琳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学生招进来,一直颇为照拂。

他正在和人通电话,语气是少有的沉郁。

“……嗯,我知道,形势比人强……老刘那边打过招呼了,李斌那个名额,是硬指标……没办法,总要平衡……”

姚琳停住脚步,进退两难。

宋工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却更清晰地传下来:“……是啊,心里是不舒服。但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也得认。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守规矩的人,唉……”

就在这时,他似乎是打完了电话,转身往下走,正好看见僵在门口的姚琳。

四目相对。姚琳清晰地看到宋志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但那慌乱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无奈、告诫甚至是一丝怜悯的情绪所取代。

他走到姚琳面前,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只曾经在图纸上画出无数精准线条的手,此刻沉重而无力。

“姚琳啊,”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砂纸摩擦般的沙哑,“有时候,不能太较真。”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出那句足以碾碎某些坚持的话:

“守规矩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说完,他不再看她,侧身从她旁边走过,推门进了办公区。防火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楼梯间里只剩下姚琳一个人,还有那句话,在空旷的混凝土结构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心脏。垫脚石。原来如此。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专业信念,在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规则践踏面前,不过是一块块沉默的、可供踩踏的石头。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凉。

下午两点,竞聘会议准时开始。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领导席上一排院里的头头脑脑,包括刘启明副院长和作为专家评委的宋志清。宋工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评分表,仿佛那上面有宇宙的奥秘。

姚琳是第三个答辩者。她走上台,打开ppt,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平静无波。

她开始陈述,声音清晰,条理分明。讲她的设计理念,讲技术创新,讲如何优化结构节省造价。一切按部就班,完美得如同教科书。

然而,在讲到最关键的技术方案比较环节时,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赵志伟有些紧张地抿着嘴,李斌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刘副院长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宋志清依然低着头。

她深吸一口气,鼠标点击,ppt翻到了下一页。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她原本准备的对比图表,而是一张照片。一张用手机拍摄的、略微有些模糊的照片。内容是几张摊开的图纸和计算手稿,上面用红笔醒目地圈出了几个地方——正是赵志伟那份投标文件中计算冒险、构造含糊的关键缺陷所在。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赵志伟的脸“唰”地白了,猛地看向姚琳,眼神里全是惊怒和难以置信。

姚琳没有看他,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关于竞聘岗位所需的技术把控能力,我认为,严谨和规范是底线。任何对技术标准的妥协和冒险,都可能给未来的项目安全埋下致命的隐患。这是我的基本观点。”

她没有直接指控,也没有拿出那份实物文件。她只是展示了一张来源不明的“证据”,并借此强调了一个无可指摘的原则。

会场死一般的寂静。刘副院长的指尖停止了敲击,脸色阴沉。宋志清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姚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复杂,还有一丝……了然的悲哀。

姚琳微微鞠躬:“我的陈述完了。”

她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各种目光——惊诧、探究、佩服、忌惮——落在她身上。她只是挺直脊背,目视前方,看着下一位答辩者有些仓促地走上台。

结果在当天傍晚公布。公示栏前挤满了人。姚琳站在外围,听着前面的人议论纷纷。

“李斌上了?果然……”

“赵工居然落选了,听说他那个项目……”

“姚工可惜了,表现那么好……”

“嘘……少说两句。”

姚琳的目光掠过那张红头文件。副主任后面,跟着李斌的名字。她的名字,在入选考察范围的名单里,排在末尾。

她转身离开,没有去办公室,直接下了楼。

设计院大门外的街道华灯初上,车流如织。晚风带着都市特有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她站在路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划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轨迹,像一条条没有温度的金线。

她从那沉重的、印着单位logo的帆布包里,掏出了那份蓝色的文件。它在她包里待了两天,像一个秘密,一个负担,一个武器。

她拿着它,走到街角的分类垃圾箱前。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松,那份承载着博弈、龃龉与潜在罪证的文件,直直地坠入“可回收物”的投入口。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嗒”,随即被里面的废纸和塑料瓶淹没。

身后,设计院大楼巍然矗立,无数窗格反射着城市的灯火,冰冷,璀璨,一如往常。

她没有回头。

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街道的喧嚣灌满双耳。她只是站在那里,望着眼前流动的城市,像一个刚刚交卷的考生,等待着下一场未知的测验,只是不知道,下一场的规则,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