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无声的较量
辰瑶诊所的候诊区，与前几日白领们低声交流减肥心得的氛围截然不同。
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笼罩着这里。
一对年约五旬，衣着朴素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眉眼间带着化不开愁苦的夫妇，搀扶着一位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坐在长椅上。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身旁的老者身上。
他们来自邻省，姓陈。老者陈建国，老妇李秀兰，患病的是他们的独子，陈默。
楚瑶为他们倒了温水，目光与林辰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对父母身上那种被漫长求医路耗尽了希望，却又因最后一丝不甘而强撑着的疲惫，太过沉重。
“林医生，”陈建国开口，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俺们是听河间县的老乡说起的您，说您这儿……也许有法子。”
他颤抖着手，从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大叠用牛皮筋仔细捆好的病历和影像资料，厚得惊人。ct、mRI、各种化验单……几乎囊括了北方几所有名的大医院。
“西医，”陈建国喉结滚动了一下，“都说俺娃脑子没病，查不出毛病。可他就是不说话，不理人，一天天就这么坐着，跟……跟魂丢了一样。”
李秀兰在一旁悄悄抹泪：“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娃以前可精神了，在厂里还是技术标兵……”
林辰沉默地接过那摞沉甸甸的病历，快速翻阅。果然，所有现代医学的检查报告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器质性无异常。诊断意见多是“癔症性木僵”、“重度抑郁状态”，但尝试过的所有精神类药物，效果都微乎其微。
“让我看看他。”林辰走到陈默面前，俯身。
他并未直接把脉，而是先观察其“神”。眼神涣散无光，对外界刺激缺乏反应，形神分离之象显着。再看他父母，印堂晦暗，山根低陷，皆是忧思伤脾，子女缘薄的面相。
林辰伸出手指，在陈默眼前缓缓移动，对方瞳孔没有任何聚焦变化。他又轻轻抬起陈默的手腕，三指搭上寸关尺。
脉象沉细欲绝，如丝线悬于水中，似有还无。尤其尺脉，几乎难以触及。这是肾气极度亏虚，元气大伤之兆。心脉则郁结滞涩，如泥沙淤堵。
“发病前，可有什么特别的经历？或是受过重大惊吓、刺激？”林辰收回手，看向陈氏夫妇。
陈建国与李秀兰对视一眼，努力回忆，最终茫然地摇头：“没有啊，娃那段时间就是上班、回家，没啥特别的……”
林辰微微蹙眉。这病，来得蹊跷。绝非单纯的情志不舒，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损伤了根基。
“林医生，俺娃……还有救吗？”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我先试试。”林辰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平静的语气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取出一枚最细的毫针，示意楚瑶帮忙扶稳陈默的肩膀。林辰并未选择常规的醒脑开窍穴位，而是将针尖缓缓对准了陈默头顶的四神聪之一。
就在针尖即将接触头皮的一刹那，林辰动作微微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陈默那原本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仿佛是错觉。但其僵直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林辰不动声色，银针精准刺入。接着，他又依次取穴本神、神庭，均是调理神志的要穴。
留针期间，陈默依旧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一动不动。
“楚瑶，取我药柜最下层，那个褐色瓷瓶里的安神散来。”林辰吩咐道，同时拿起纸笔，“我再开个方子。”
他笔走龙蛇：熟地、山茱萸、人参、当归、酸枣仁、远志、石菖蒲、茯神…… 方子以填补亏损的肾精元气为本，佐以开窍解郁安神。
就在林辰写下“茯神”二字时，一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诊所里，突然响起一声极轻微、带着颤抖的吸气声。
声音来自陈默！
虽然他还是那副样子，但一直紧挨着他，目光从未离开过儿子的李秀兰，却猛地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出，她用气声激动地说：“他……他刚才手指头，动了一下！”
陈建国也立刻凑上前，紧紧盯着儿子的手。
林辰和楚瑶也看了过去。陈默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确实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细微的变化，对于苦苦等待了三年一丝曙光的父母而言，不啻于惊雷！
“有效！林医生，您的针有效！”陈建国声音哽咽，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林辰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眼神更深邃了些。他走到陈默面前，再次为他诊脉。脉象依旧沉细，但先前那完全“死寂”的感觉，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气”，如同冰封的河面下，出现了一缕几乎感知不到的潜流。
“只是开始。”林辰对满怀期待的陈氏夫妇说道，语气平稳，“他的问题很深，非一日之功。需要针灸与汤药并用，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厚厚一叠病历：“我需要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查不出的‘因’，才是症结。”
他让楚瑶带陈默去隔间休息，留下陈氏夫妇。
“再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林辰看着他们，“哪怕是你们当时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
陈建国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李秀兰也努力平复情绪，回忆着。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好像就是那年夏天，他们厂里组织去了一趟什么……古文化遗址团建？回来没多久，娃就慢慢不对劲了……”
“古文化遗址？”林辰追问，“哪个遗址？”
“叫……叫‘落魂坡’？”李秀兰努力回忆着，“对，就是这名，听着就怪瘆人的。娃回来还说过，那地方挺邪门，有个深不见底的老洞，当地人都不让靠近……”
落魂坡？
林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神微凝。他想起师父玄机子留下的某些零散笔记中，似乎提及过一些特殊的地脉节点，阴煞之气汇聚，常人或体弱者久居其侧，易生怪病。
莫非，陈默是在那里，无意中冲撞了什么，或是被阴秽之气侵扰，损伤了神魂根基？所以现代仪器查不出端倪，因为那并非物理层面的损伤。
“我知道了。”林辰点点头，将这个地名记下，“先按我的方子吃药，配合针灸。他的病，根源或许不在内，而在外。”
送走千恩万谢、重燃希望的陈氏夫妇，诊所暂时安静下来。
楚瑶一边整理着“辰瑶医案-疑难怪病（神魂类）001号”的新档案，一边忍不住感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的‘神’丢了，会是这个样子。现代医学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林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都市，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落在了某个未知的、名为“落魂坡”的地方。
“医学的边界，不在于仪器，而在于认知。”他缓缓说道，“古人能认识到‘瘴气’、‘邪祟’致病，并非全是迷信。有些能量，有些信息，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但无法理解，不代表不存在。”
他收回目光，看向楚瑶：“就像气，就像经络。它们一直在那里，只是等待被重新发现和理解。”
楚瑶若有所思。
这时，林辰胸前贴身佩戴的那枚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一闪而逝，却让他心神一动。
这感应，是因为刚才诊治陈默时动用了本源真气，还是……与那“落魂坡”，隐隐有着某种关联？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那瞬间的异样压在心底。
辰瑶诊所治愈减肥、调理妇科的消息，引来了追求美丽的都市女郎；治愈疑难杂症的名声，引来了被现代医学判了“死刑”的患者。而现在，连这种涉及未知领域的怪病也找上门来。
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要深得多。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王主任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恐怕也只是这水面上泛起的一个涟漪而已。
林辰轻轻摩挲着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陈默那沉细欲绝的脉象。他知道，诊治陈默，不仅仅是在挽救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家庭，更可能是在揭开一个被现代都市繁华所掩盖的、更为幽深世界的冰山一角。
而他的传承，他手中的针与药，正是通往那个世界的钥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