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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原罪君王在东京 > 「Chapter 60 神木夜话其一:海因茨难题与自我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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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0 神木夜话其一:海因茨难题与自我的困境」

……

夜色中的神木公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烟火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幽深与神秘的静谧。

巨大的古树枝桠交错,在清冷的月光下投落一片片婆娑而诡异的暗影,仿佛无数沉默的、亘古存在的巨人,正无言地俯瞰着脚下尘世间渺小生灵的纷扰与挣扎。

九条阵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上,脚下沙沙的声响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的伴奏。

他根本睡不着,在哄着美希睡下后,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于白日里借助酒精强行换来的短暂沉睡所带来的昏沉感与头痛仍未完全散去,但更沉重、更窒息的,是那块自医院事件后便死死压在心头、关于善恶本质、关于抉择后果的巨石。

妻子美希那毫无保留的温柔与深切的担忧,【伪善の拥】(伪善之拥)那两声如同恶魔低语般、回应他可怕假设的冰冷震颤,以及中村兄弟那令人不寒而栗、最终化为灰烬的极端结局……

这一切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他混乱的脑中交织盘旋,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在任何地方获得片刻的安宁。

鬼使神差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他又走到了这片熟悉的公园,或许在潜意识的最深处,他是想在这片相对开阔、远离尘嚣的宁静空间里,试图理清那团已然打成死结的思绪。

然而,今夜,他并非这片幽静夜色的唯一享有者。

在前方不远处,一张面对着平静无波、倒映着破碎月影的观赏水池的长椅上,一个熟悉得令他心脏骤停的高大身影,正安静地、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般坐着。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勾勒出他冷峻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空茫地望着水中摇曳晃动的月影,仿佛他已与周围的寂静、与这冰冷的月光彻底融为一体,成为了这夜景的一部分。

是神渡准。

九条阵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壁垒阻挡。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到对方。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无处不在的“观测”?

就在他内心剧烈挣扎、犹豫着是否要立刻转身,悄无声息地逃离这片突然变得令人窒息的区域时,神渡准却仿头也未曾回一下,只是用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声线,淡淡地开口,打破了夜的沉寂:

「眠れないか?」

(睡不着?)

被窥破思虑的九条阵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草木与池水湿气的夜空气,既然已经被发现,再逃避似乎也显得毫无意义且怯懦。

他定了定神,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张长椅的另一端坐下,与神渡准之间隔着一小段恰到好处、却仿佛隔着无尽深渊的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夜风轻柔地拂过,带来池水微腥的湿气和四周草木的淡淡清香,却丝毫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沉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话题氛围。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沉默了良久,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细微沙沙声和水面偶尔传来的、鱼儿跃起的轻微“噗通”声。

九条阵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水池中那片被晚风吹皱、不断晃动的破碎月光,仿佛那能给他某种虚妄的答案。

终于,他艰难地开启了话题,声音因一夜的酗酒和内心的煎熬而异常沙哑:

「昨日…家に帰ってから…ずっと考えていた…」

(昨天……我回家后……想了很多。)

神渡准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仿佛一尊彻底融入夜色的、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塑,一个最耐心的(或者说最漠然的)倾听者。

「俺は考えた…もしいつか、俺が不治の病にかかって、天文学的な金额が必要になったら…」

(我想到……如果有一天,是我得了绝症,需要天文数字的钱……)

九条阵的声音低沉下去,压抑着,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肉从喉咙里抠出来,浸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与恐惧:

「美希は…彼女も絶体絶命に追い诘められて、中村悠也のように…俺を救うために…强盗まで…するだろうか?」

(美希她……会不会也被逼到走投无路,像中村悠也一样……为了救我,去……去抢劫?)

他终于将这个一直折磨着他、甚至引动了【伪善の拥】(伪善之拥)回应的可怕假设,血淋淋地摊开在了这片清冷的月光下,仿佛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却又瞬间陷入了更深的、看不到出口的迷茫深渊。

「もしも…もし彼女が本当にそうしたら…武器を手にし、俺のために他人の财物を夺おうとするその瞬间…【伪善の拥抱】の前で…彼女は…いったい善か、悪か?」

(如果……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在她拿起武器,为了我去抢夺他人财物的那一刻……在【伪善之拥】的面前……她……到底是善,还是恶?)

这个问题,沉重得几乎抽空了他肺部所有的空气,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那如同深渊化身的男人,仿佛想从这个超越凡俗、执掌原罪的非人存在那里,祈求到一个能让他从这无间道德拷问中解脱的、终极的答案。

神渡准终于微微侧过头,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嘴角那一抹极淡的、近乎虚幻莫测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只有一种洞悉世间一切矛盾与挣扎的、近乎残忍的平静玩味。

「ふ…」

(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これは古典的なハインツのジレンマ(heinzs dilemma)ではないか。」

(这不是经典的海因茨难题吗?)

「重病の妻を救うため、夫は払えない高额な薬を盗むべきかどうか?」

(为了救重病的妻子,丈夫是否应该去偷窃无力承担的天价药物?)

神渡准用他那永远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物理定律般的语调,复述着这个道德困境最核心的命题:

「异なる道徳的発达段阶が、异なる答えを出す。法律は‘ノー’と言い、感情は‘イエス’と言う。」

(不同的道德发展阶段,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法律说‘否’,情感说‘是’。)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漆黑深邃、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水面,语气变得有些飘渺,仿佛在追溯某种宇宙的真理。

「この世のいわゆる‘善’と‘悪’は、多くの场合、はっきりと区别された二つの巨石のようなものではない。それらは流动する砂のようなもので、一瞬のうちに、一つの念い、一つの选択、一つの视点の転换によって、何度も覆されうる。」

(这世上的所谓‘善’与‘恶’,很多时候并非泾渭分明的两块顽石。它们更像流动的沙,可以在一瞬间,因为一个念头、一个选择、一个视角的转换,而数次颠覆。)

他顿了顿,仿佛在挑选最合适的例子,随即抛出了一个更直接、更原始、也更残酷的假设:

「例えば、饥え死にしそうな二人の人间が、眼前に一块の肉しかない。生き延びるために、二人とも夺い合いに飞びつく。争夺の中で、その内の一人がもう一人を杀し、肉を食べて生き延びた。」

(譬如,两个快饿死的人,眼前只有一块肉。他们为了活下去,都扑上去抢夺。在争夺中,其中一人杀死了另一人,吃下了肉,活了下来。)

神渡准转过头,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吸纳所有光亮的眼眸,精准地看向九条阵,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瞳孔,直接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挣扎与迷茫。

「その生き残った者は、善か、悪か?」

(你说,那活下来的人,是善,还是恶?)

「その死んだ者は、また善か、悪か?」

(那死去的人,又是善,还是恶?)

「その肉自体に、罪はあるか?」

(那块肉本身,有罪吗?)

「それとも、ただ‘饥え’そのものが、唯一の‘悪’なのか?」

(还是说,只是‘饥饿’本身,才是唯一的‘恶’?)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沉重而冰冷的哲学之锤。

毫不留情地敲打在九条阵那原本非黑即白、建立在法律与世俗道德基础上的固有观念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般的回响。

「规则、法律、世俗の道德観これらは、人类が群体の存続のために设定した粗雑な枠组みに过ぎない。管理しやすいが、生命が极限状况で‘生存’そのもののために迸り出す全ての复雑さと灰色领域をカバーするには远く及ばない。」

(规则、法律、世俗的道德观,是人类为了群体存续而设定的粗糙框架,便于管理,却远不足以涵盖生命在极端情境下为了‘生存’本身而迸发出的所有复杂性与灰色地带。)

神渡准的声音依旧平淡冷漠,却带着一种揭示宇宙底层逻辑般的、令人绝望的冰冷质感。

「お前の【伪善の拥】それは‘罪业’を识别し、‘良善’を吸収できる。だが、それが判定できるのは、おそらくそれ自身の规则の次元における‘是’か‘非’かに过ぎまい。」

(你的【伪善之拥】,它能识别‘罪业’,能汲取‘良善’,但它所能判定的,或许也只是它自身规则维度下的‘是’或‘非’。)

「そして真の答えは…」

(而真正的答案……)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九条阵的肉体,望向了更遥远的、人类无法理解的虚空深处。

「…おそらく、最初からそれほどはっきりしたものではなかった。」

(……或许从来就不那么分明。)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重新归于彻底的沉默。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常人世界观的、冰冷而深邃的话语,只是随夜风飘散而去的几缕低语,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九条阵独自一人,僵坐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下。

他面对着眼前波光粼粼、却深不见底的漆黑池水,心中那片关于善恶、关于对错、关于审判与救赎的迷雾,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一些,窥见了其下更加浩瀚、更加复杂、更加深不可测的、令人敬畏也令人恐惧的真相之海。

海因茨的难题,从来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

人心的复杂与生命的困境,亦从未有过能轻易衡量的绝对尺度。

而他所持有的这把枪,这把【伪善之拥】,其所执掌的“正义”,在这片无尽的灰色海洋面前,又究竟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