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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的夏意渐浓,淮河上吹来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却吹不散吕布心头的燥郁。

自联军入驻寿春已近两月,城内外的秩序在刘备及其麾下文官的努力下,已基本恢复。街道整洁,市集喧闹,田间地头也重现了农人忙碌的身影。这一切,似乎都与吕布无关。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原本属于袁术的一座奢华别院内。院中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极尽工巧,可吕布却觉得这地方像个精致的鸟笼。他面前的长案上,堆着小山似的简牍和帛书——那是需要他这位“温侯”、“征东将军”过目或批示的各类文书。

有关于寿春城防修缮的预算申请,有关于并州军与徐州军驻地划分争议的调解请求,有关于缴获物资分配细则的补充条款,甚至还有几份是地方士绅请求谒见、或是邀请他出席某个宴会的拜帖……

吕布瞪着那堆东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也不愿对着这些弯弯绕绕的文字和数字。那些文绉绉的用语,那些需要权衡的利益关系,那些需要安抚的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比最复杂的战阵还要难以理解。

“啪!”

他烦躁地将一卷关于如何处理袁术旧部中低级军官安置问题的文书摔在案上,力道之大,让案几都晃了晃。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烦某家?”他低声咆哮,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打仗的时候不见他们,分功劳、讲规矩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蹦得高!”

站在他身后的亲卫队长曹性,小心翼翼地劝道:“主公,刘使君那边派人来说,这些都是必要的流程,关乎联盟稳定……”

“流程?稳定?”吕布猛地站起身,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厅堂里来回踱步,厚重的战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某家只知道,打仗要勇,冲阵要猛!这些东西,看得某家眼晕!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还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股“悔不当初”的怨气却弥漫开来。他觉得,自己拼死拼活打下寿春,斩将夺旗,风头出尽,可到头来,真正的好处——那些繁琐但实在的治理权、人事权、财权,似乎都落入了刘备和他的那帮文官手里。自己除了分到一些看得见的战利品和一个“征东将军”的虚名,好像什么都没捞着,反而被这些文书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这种“被架空”、“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无比憋闷。

“去!把陈宫先生请来!”吕布觉得必须找个人说说,不然他快要憋疯了。

不多时,陈宫匆匆赶来。他看到案上几乎原封不动的文书和吕布那烦躁不堪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他暗自叹了口气,这位主公的勇武天下无双,可这耐心和政治头脑,实在是……令人担忧。

“公台,你来看看!”吕布指着那堆竹简帛书,没好气地说,“整日里就是这些玩意儿!某家是打仗的,不是来当账房先生的!再这么下去,某家都快不会骑马了!”

陈宫捡起几卷文书看了看,都是些常规的军政事务,其实并不算特别复杂,但对于习惯了快意恩仇、直来直往的吕布来说,确实如同天书。

“主公,”陈宫放下文书,斟酌着词语,“如今寿春初定,百废待兴,刘玄德以仁德治理,收拢民心,这些琐碎政务,正是其长处。我军新附,若过多插手地方民政,恐引人猜忌,反为不美。”

“猜忌?某家为他刘备出生入死,他还猜忌某家?”吕布更不高兴了。

“非是刘玄德猜忌,而是其麾下难免有此类想法。”陈宫耐心解释,“如今联盟态势,我军掌精锐野战之师,刘玄德掌地方治理与后勤补给,本是互补。主公若强行介入不擅长的领域,未必能做得更好,反而可能授人以柄。”

吕布沉默了。他知道陈宫说得有道理,但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比打了一场败仗还难受。

“那某家就整天在这里对着这些竹片子发呆?”吕布颓然坐回席上,抓起案上一个精美的玉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却觉得寡淡无味。

“主公,”陈宫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忧虑更深,“此事,或许可寻曹豹将军一谈。他身处刘玄德麾下,又深得信任,或能有两全之策。”

“曹豹?”吕布皱了皱眉,他对这个总是笑眯眯、肚子里却满是主意的家伙观感复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罢,你去请他过来,就说某家请他饮酒!”

是夜,温侯别院灯火通明,但与以往喧嚣的饮宴不同,今夜只有吕布、陈宫和应邀前来的曹豹三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布也没什么心思绕圈子,直接把自己的烦恼倒了出来:“曹将军,你是个明白人。你说,某家一个马上将军,整日里困在这寿春城中,对着一堆竹简发愁,这叫什么事?再这么下去,某家这身武艺都要荒废了!”

曹豹端着酒杯,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心中却飞速盘算。他早就料到吕布会有此一问,这位飞将军的耐心,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进步了。

“温侯之忧,豹能体会。”曹豹放下酒杯,正色道,“温侯乃世之虎将,马背上的英雄,理应纵横沙场,岂能困于案牍之间?此非待英雄之道也。”

这话说到了吕布心坎里,他脸色稍霁,哼了一声:“还是曹将军知我。”

“然而,”曹豹话锋一转,“如今江淮初定,北有曹操虎视,南有孙策未附,确非大举用兵之时。温侯麾下儿郎,亦需休整操练,以备大战。”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让某家这么闲着?”吕布追问。

曹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温侯,岂不闻‘磨刀不误砍柴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温侯之勇武,天下皆知,然麾下中下层军官,可能尽得温侯真传?两军配合,可能如臂使指?”

吕布和陈宫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曹豹会说起这个。

曹豹继续道:“温侯既然不喜政务,何不将精力放回军事本身?如今联盟新立,各军来源不同,战术战法、指挥习惯皆有差异。何不借此和平之机,由温侯出面,建立一所‘讲武堂’?”

“讲武堂?”吕布来了点兴趣,“那是何物?”

“便是专门用以培训中下层军官之所!”曹豹解释道,“由温侯您亲自担任总教习,挑选军中悍勇或有潜力的基层军官,集中起来,由温侯您,以及高顺、张辽等将军,亲自传授骑战、步战、阵型、侦察等实战经验与技巧。亦可让徐州军的将领前来交流,彼此熟悉战术打法,消除隔阂。”

他看着吕布渐渐发亮的眼睛,趁热打铁道:“如此一来,温侯便可名正言顺地摆脱繁琐政务,专注于您最擅长的军事领域。既能提升联盟整体军官素质,增强战力,又能将温侯您的威名与经验,深植于联盟军队之中,此乃潜移默化,掌控军心之上策也!岂不胜过终日与竹简怄气?”

妙啊!

吕布猛地一拍大腿,豁然开朗!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让他去管田赋、断官司,那是要他的命;但让他去教人怎么打仗、怎么冲锋、怎么布阵,那是他的老本行啊!而且,通过培训军官,确实能无形中扩大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这比争那几个民政职位实在多了!

“好!好一个‘讲武堂’!”吕布哈哈大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亲自给曹豹斟满酒,“曹将军,果然妙计!来,满饮此杯!”

陈宫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对曹豹此计暗暗佩服。这确实是一个既能发挥吕布长处,又能安抚其情绪,还能增强联盟军事实力的多赢之策。

次日,吕布便兴冲冲地去找刘备,提出了建立“讲武堂”的构想。刘备正愁如何安排这位闲不住的盟友,闻听此议,自然是大加赞同,立刻拨付钱粮场地,全力支持。

很快,寿春城西一处原本废弃的袁术军营被修缮一新,挂上了“讲武堂”的牌匾。吕布终于找到了新的“战场”,他将满腔的精力都投入其中,每日亲自授课,演练战术,虽然依旧不耐烦文书工作,但整个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那股无处发泄的精力,总算有了合适的宣泄口。

而刘备和曹豹,也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继续埋头于那更为复杂,但也更为根基的民政梳理之中。联盟这架马车,在经历了一点小小的颠簸后,再次平稳地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