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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地龙依旧烧得旺,却暖不透溥仪心底漫起的寒意。兵符丢失,谭煜林生死未卜,像两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奕匡虽被软禁,但那股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如同鬼魅,让他坐立难安。

他不能等,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赵秉钧和乌珍那虚无缥缈的“暗中查访”上。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必须在这铁桶般的紫禁城里,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由李德全从内务府取来、险些引来杀身之祸的名单上。名单上的人,背景简单,甚至有些蠢笨,在之前的考量中都被他一一排除。但现在,他换了一个角度——越是不起眼,越是被人忽视,或许,越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他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下来:小德张。不是那个后来权势滔天的小德张,而是一个刚入宫不久、在茶房做粗使活计、因为手脚笨拙时常挨打受骂的十三岁小太监。名单上标注,此人寡言少语,有些木讷,但……据说记性极好,对宫内各条小路、废弃殿宇格外熟悉。

记性好,熟悉路径……溥仪心中微动。

“李德全。”

一直守在殿外,同样惊魂未定的李德全连忙小跑进来:“奴才在。”

“去,把茶房那个叫小德张的小太监,给朕悄悄带来。别惊动任何人。”

李德全虽不明所以,但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里,溥仪摊开一张宫内简图,试图回忆起那些属于幼年溥仪记忆碎片中,关于一些偏僻角落和传闻中密道的只言片语。可惜,那些记忆大多模糊不清。

约莫一炷香后,李德全领着一个瘦小、穿着洗得发白旧太监服、低着头、浑身微微发抖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万岁爷,小德张带到。”

溥仪挥挥手,李德全识趣地退到殿外,关上了门。

殿内只剩下两人。小德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肩膀缩着,像是生怕触怒了天威。

“抬起头来。”溥仪的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小德张颤抖着抬起头,露出一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的小脸,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带着一种惯常的惶恐和麻木。

“朕听说,你对宫里的路很熟?”溥仪问道。

小德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回……回万岁爷,奴才……奴才平时送茶水,走的杂……记得一些。”

“哦?”溥仪拿起那份简图,随意指了几个偏僻的宫殿名字,“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怎么走最近?”

小德张偷眼瞄了一下图纸,虽然他不识字,但对着那粗略的图形,竟真的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回万岁爷,这……这里是英华殿,后面有个小夹道,平时没人走,从那儿绕过去能到……到御花园的西北角……那里有口废井,井壁好像……好像有个窟窿,能通到宫墙外的护城河边……不过很小,只能爬……”

废井?窟窿?通到护城河边?

溥仪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信息太重要了!这等于是一条潜在的、不为人知的出入宫禁的通道!

他强压住激动,不动声色地又问了几个地方,小德张虽然紧张,但每次都能说出一些图纸上没有标注的近路、暗门或者年久失修、少有人知的角落。他的记性果然极好,描述也颇为准确。

“很好。”溥仪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得到皇帝一句夸奖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太监,心中有了决断。

他需要忠诚,更需要不被注意。这个小德张,目前看来符合条件。

“小德张,朕交给你一个差事。”溥仪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从今天起,你不用在茶房当差了。朕会把你调到养心殿,做个打扫庭院的粗使太监。”

小德张茫然地抬起头。

“你的任务,就是给朕仔细地、悄悄地,把整个紫禁城,所有你能去到的地方,所有的道路、宫殿、角落,特别是像你说的那种废井、暗门、夹道,都给朕牢牢记在脑子里,在心里画一张图。”溥仪盯着他的眼睛,“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朕知。若敢泄露半句……”

溥仪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德张吓得浑身一抖,连忙重重磕头:“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一定办好差事!一定烂在肚子里!”

“去吧。李德全会安排你。”溥仪挥挥手。

小德张如蒙大赦,几乎是爬着退出了养心殿。

安排完这一步闲棋,溥仪的心并未放松。小德张最多能帮他熟悉环境,或许未来能有一条隐秘的通道,但解决不了眼前的危机。兵符,必须尽快找到!谭煜林,是生是死,必须确认!

他想到被软禁在府的奕匡。奕匡老奸巨猾,就算那伏击不是他直接指使,他也必然知道些什么。而且,他私藏军火,绝不仅仅是为了“护卫”,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图谋。能否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可是,奕匡府邸如今被赵秉钧的人“保护”着,实则监视,他如何能接触到奕匡?就算接触到了,奕匡又怎么可能开口?

就在溥仪苦思冥想,几乎一筹莫展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叩门声。

不是李德全通常那种慌慌张张的动静。

溥仪警惕地抬起头:“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皇上,是奴才,李莲英。”

李莲英?他不是一直在处理慈禧和光绪的丧仪,刻意避开风头吗?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溥仪心中疑窦丛生:“进来。”

殿门被轻轻推开,李莲英弯着腰,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悲戚和疲惫,但那双老眼里,却闪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走到御案前,没有像往常一样跪下,只是深深躬下身,声音压得极低:“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奏。”

“讲。”

李莲英抬起头,目光快速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确保无人,才凑近几步,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奴才方才整理老佛爷遗物,在储秀宫暖阁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溥仪瞳孔微缩:“什么东西?”

“是一些……往来密信。”李莲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份名单。”

又是名单!

溥仪的心提了起来:“谁的密信?什么名单?”

李莲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密信……是庆亲王奕匡,与……与日本国公使馆人员的私下往来信件!内容……涉及借款、购械,甚至……甚至提及了东北路矿之利!”

奕匡私通日本人?!

溥仪浑身一震,这罪名比私藏军火更甚!简直是卖国!

“那名单呢?”他急声追问。

“名单……”李莲英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诡异的意味,“上面记录的,是……是朝廷内外,一些与庆亲王过从甚密,且……且可能同样与洋人有所勾连的官员姓名。其中……似乎还有步军统领衙门,以及……九门提督衙门里的人……”

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衙门!

溥仪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赵秉钧?乌珍?难道他们之中,也有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夜谭煜林持兵符遇伏,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