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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第九区我的机械飞升女友 > 第61章 荣光下的暗影 —— 或,掌声是如何把骨头震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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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荣光下的暗影 —— 或,掌声是如何把骨头震碎的

中央大厅今夜被布置成一座临时剧场。

穹顶灯阵调低了色温,像把黄昏偷运进地下三百米;

空气循环系统特意掺入微量檀香,用以掩盖金属与臭氧的生硬味道——

这是“净火”内部罕见的大手笔:给活人办庆典,而非给死者做追悼。

全息幕墙循环播放剪彩般的“胜利片花”:

爆炸被调成玫瑰色,弹道轨迹加了星屑滤镜,

铁砧的背影被剪成定格,配上昂扬鼓点,成了永恒却无声的雕塑。

文案旁白用磁性男声宣布——

“高危目标已摧毁,烛龙小队凯旋。”

没人提及苏芮曾在神殿深处与“神骸”互相跪吻,

也没人说起林启把指挥权从血泊里捡起来的那一刻——

那些细节被算法温柔地剪掉,像剪掉坏死组织,

只留下光滑、可供瞻仰的疤痕。

罗伊被推到聚光灯下。

她脊背笔直,左臂却暗暗抵在讲台边缘,借大理石的凉意压住骨缝里的阵痛。

演讲稿只有八句话,她删掉了所有形容词,

于是“牺牲”变成“代价”,“绝望”变成“曲折”,

末尾那句“我们完成了使命”像一块生铁落在瓷盘,

大厅里回响的不是掌声,是金属与牙齿的碰撞。

台下,幽魂和回声撑着碳纤维支架站立,

支架亮着幽绿小灯,像两株刚移植过来、尚未适应土壤的发光植物。

他们努力挺直胸腔,让勋章与锁骨贴合得更紧,

仿佛只要角度正确,就能把缺失的那块肺叶重新顶回去。

林启站在第一排,新左臂“破甲II型”在闪光灯下泛着冷蓝,

像一柄被提前拔出鞘的刀,尚未见血,先被聚光灯照出锋芒。

他感觉有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带着温度,却缺乏重量,

像一群好奇的指尖,隔着玻璃抚摸一件还未被批准上市的武器。

先知登场时,连空气都自动降了半度。

他难得露出实体:高、瘦,兜帽边缘裁得笔直,像黑纸剪出的侧影。

星火勋章托在黑色天鹅绒托盘上,金属表面镀了极薄的发光涂层,

随角度变化,时而像火,时而像血。

他走到林启面前,停步,垂眼,

目光在“破甲II型”的液压轴承上轻轻敲了一记——

那一瞬,林启生出错觉:先知看的不是义肢,而是接口深处尚未被格式化的记忆。

“你的血液里,有我们需要的火焰。”

先知声音低沉,像把话直接按进颈动脉,

掌声随即涌来,仿佛千万只鸽群同时振翅,震得耳膜生疼。

轮到苏芮时,大厅忽然安静。

先知没有递出勋章,而是先开口——

“防火墙,”他咀嚼这个绰号,像在品尝某种稀有金属,“你比报告里写得更有趣。”

苏芮微微颔首,眼底数据流平稳,如同一面被月光磨亮的湖。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钥匙。”

这句话被麦克风放大,在穹顶回荡三次,

像把钥匙当众插进锁孔,却故意不转动。

掌声再次爆发,比先前更热烈,也更空洞。

林启在声浪里捕捉到几束不合拍的视线——

1 两名直属技术组的研究员,站在人群第二排,

目光像精确卡尺,一寸寸量苏芮的颈椎弧度,

仿佛那里藏着尚未被命名的接口。

2 高级指挥官围成的半圆,嘴里说着“哀悼”,

肩膀却朝先知方向倾斜十五度,

那种角度林启熟悉——叫“防御性服从”。

3 维克多,旧外套口袋鼓鼓囊囊,

像塞满随时会贬值的情报。

他远远冲林启抬了抬眉,指尖在耳边划一圈——

那是废弃区时代的暗号:

“声波里有毒,别全信。”

随后,他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鳗鱼,被人群吞没。

林启再想寻找时,只剩空气里残留的廉价烟草味,

与周围昂贵的檀香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违和。

仪式结束,音乐响起,是电子合成版《凯旋进行曲》。

灯光打出漫天金箔,落在每个人肩头,像一场人工雪。

林启却觉得那雪片滚烫,一接触皮肤就化作焦黑烙印。

他侧身,往苏芮方向靠近半步,

影子与影子在地面重叠,像两块金属板被点焊在一起,

短暂地,隔绝了那些带着温度的窥视。

苏芮没有回头,只伸出指尖,在他新义肢的掌心轻敲三下——

短、短、长——

摩尔斯字母“d”。

这一次,不是“determined”,而是“dark”。

黑暗,在荣光最亮的时刻,被敲进他的金属骨骼。

人群散去,大厅重归寂静。

保洁机器人滑过,吸走散落一地的金箔,

那“沙沙”声像给胜利清扫碎屑,也像给真相扫出坟坑。

穹顶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应急灯,

把高台照成一座孤岛。

罗伊独自站在孤岛上,左臂终于松开讲台,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像五粒被临时嵌入血肉的瓷片。

她低头,把勋章摘下来,

金属面在应急灯下变成暗红,像一块尚未冷却的烙铁。

她把它贴进胸前的内袋,贴近心脏,

那里,皮肤会被烫出第五道疤——

与前四道一起,组成一个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坐标:

下一次,别再让任何人,把牺牲剪成宣传片。

同一时刻,林启与苏芮走在通往休息舱的长廊。

身后掌声早已听不见,只剩空调风在金属管道里低吟。

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像两条不肯回头的黑犬,尾随他们,穿过一扇又一扇自动门。

在最后一道门禁前,林启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钥匙,或者锁,无论哪一方先动,

都会见血。”

苏芮抬眼,瞳孔深处有极细的蓝光一闪而逝——

像深夜海面,远处灯塔的最后一次眨眼。

“那就让血先流,”她说,

“流得足够热,

才能把藏在阴影里的冰,烫出来。”

门向两侧滑开,

黑暗在门后张着嘴,

像等待已久的新生儿,

准备第一口吮吸这个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