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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北京城,呵气成霜。然而,紫禁城文华殿内的气氛,却比殿外的严寒更加冰冷刺骨。一场关乎帝国未来百年气运的激烈争论,正在这里上演。

御案之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墨迹犹新的《京津-山海关-沈阳铁路规划示意图》。粗重的朱砂线条,从北京出发,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巨龙,蜿蜒指向东北,贯穿山海关,直抵刚刚平定不久的盛京(沈阳)。这幅图,是格物院、工部及讲武堂参谋科联合耗时数月勘测、规划的成果,此刻却成了引爆朝堂的惊雷。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一位白发苍苍的翰林院学士,几乎是颤巍巍地扑倒在金砖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铁路?以钢铁铺路,令钢铁巨兽喷吐毒烟,驰骋于皇天后土之上!此乃惊扰地脉,亵渎山川神灵之举啊!且沿途需占用无数民田,迁移祖坟,毁坏屋舍,必致民怨沸腾,动摇国本!祖宗立法,以农为本,如此大兴土木,耗费国帑于这奇技淫巧之途,实乃本末倒置,祸国之源!臣,泣血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话语,代表了殿内相当一部分保守派官员的心声。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彻底颠覆传统运输和认知的方式。在他们看来,稳固江山靠的是仁政德治,是轻徭薄赋,是维护小农经济,而不是这种喷着黑烟、发出怪响的“钢铁怪物”。

“王学士此言差矣!”工部尚书立刻出列反驳,他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预算和效益评估报告,这是格物院和户部联合核算的成果,“陛下,诸位同僚!辽东新定,百废待兴。朝廷移民实边,开发矿藏,巩固疆土,皆需人员、物资之快速流通。若依传统漕运、官道,自北京运送一石粮、一车煤至沈阳,需耗时月余,损耗惊人!而若此铁路建成,据格物院测算,仅需三至五日!此乃何等效率?”

他越说越激动:“且不言辽东!此路若成,北方各省联系将空前紧密,政令军报,朝发夕至!调兵运饷,迅如雷霆!昔日建州之患,若早有此路,何至于糜饷数十年?此路非为耗财,实为生财,为固本!沿线矿藏、物产得以开发,商贸得以繁荣,其长远之利,岂是眼前些许投入可比?”

“固本?怕是伤筋动骨!”兵部一位老成持重的侍郎也持反对意见,“此物过于依赖固定路线,若战时被敌所断,或遭破坏,则我大军粮道立绝,岂不危殆?且如此巨物,维护不易,若遇山川险阻,如何通过?耗费如此国力,若最终沦为无用之铁轨,岂非千古笑柄?”

“侍郎大人多虑了!”一位讲武堂出身的年轻兵部员外郎忍不住插话,他参与了前期的勘测规划,“路线选择已尽量规避险要,遇山开隧,遇水架桥之技术,格物院已有预案。至于维护与防卫,正可编练专门的护路工兵,沿线路设立哨所堡垒,岂是轻易可断?昔日运河亦需维护,为何无人言其无用?此铁路,便是陆上之运河,且更快、更巨!”

“陆上运河?好大的口气!可知耗费多少?内帑银行还有多少银子可以挥霍?”户部一位官员也加入了战团。

争论的焦点,从风水伦理、民生扰攘,迅速转向技术可行性、军事风险和经济效益。支持者多为与工部、格物院关联密切,或对开拓辽东、经略海洋有清晰认识的官员;反对者则多是秉持传统观念的清流、担心财政的户部官员,以及部分对新生事物本能排斥的保守派。

龙椅之上,朱由检始终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知道会有阻力,却也没想到会如此激烈。这条铁路,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超任何人的想象。这不仅仅是连接北京与沈阳的交通线,更是帝国工业力量向内陆延伸的动脉,是彻底消化辽东、进而威慑更北方潜在威胁的战略支点,也是向他心中那个“工业化帝国”蓝图迈出的关键一步。

终于,在争论渐趋白热化,双方几乎要挽袖相向时,朱由检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卿之言,朕已悉知。”

他站起身,走下丹陛,来到那幅巨大的规划图前,手指沿着那条朱砂线路缓缓划过。

“惊扰地脉?朕乃天子,代天牧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欲令钢铁巨龙驰骋于王土之上,沟通南北,富强国家,何惊之有?何扰之有?”

“耗费国帑?朕记得,第二卷时,朕欲设海军,亦有人言‘糜费巨资于波涛’。然,若无海军,今日之台湾何在?南洋之利权何存?昔日之投入,今日已十倍、百倍报之!此铁路,亦然!”

“至于民怨……工部、地方官府需妥善规划路线,足额补偿占地移民,以工代赈,使民得利,何怨之有?若有无端阻挠、煽动民变者,视同谋逆,严惩不贷!”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路,非建不可!此乃帝国北疆之龙骨,未来百年之基石!朕意已决!”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工部尚书和格物院院正宋应星身上:“着令工部,即刻成立‘北方铁路总局’,统筹此事。格物院全力配合,解决技术难题。讲武堂参谋科,参与路线防卫规划。内帑银行,调拨首期款项五百万银元,专项用于勘探与先期工程!”

“首批勘探队,三日内出发!就从北京至通州段开始!朕要亲眼看到,我大明的铁轨,一寸寸,铺向辽东!”

皇帝的决断,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斩断了所有的争论和犹豫。尽管仍有官员面露忧色,却无人再敢公然反对。

三天后,北京德胜门外,一支特殊的队伍集结完毕。队伍中有工部的河道、路桥方面的老工匠,有格物院地质、测量专业的年轻学员,有讲武堂派出的测绘参谋,还有一队新军士兵负责护卫。他们携带着罗盘、水平仪、标尺、以及格物院特制的、初步具备减震功能的测量马车。队伍前方,一名工部郎中手持圣旨和令旗,神色肃穆。

寒风凛冽,旗帜猎猎作响。随着一声令下,这支帝国历史上第一支官方铁路勘探队,迎着朔风,踏着冻土,向着东方,向着那片广袤而充满希望的平原,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

他们手中的标尺和罗盘,丈量的不仅仅是大地的距离与高低,更是一个古老帝国迈向工业时代的决心与步伐。铁轨未铺,信念先行。这条注定将改变帝国北方命运的钢铁脉络,其最初的勘探,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