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里带着海腥味,吹得吴瑞的金棕色头发贴在额角。
他蹲在阳台的藤椅边,正捡着昨天被风吹落的贝壳——那些粉白的小扇子,是他要送给山山的“生日礼物”(其实是山山随口说“想收集所有颜色的贝壳”)。可刚捡起第三颗,他的小手突然顿住,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山山……”
吴瑞弯着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手里的贝壳滚进草丛里。张日山从屋里冲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孩子蜷在藤椅边,嘴唇泛着青白,额角渗着细汗,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像浸了水的纸。
“安安!”
张日山扑过去,把孩子抱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背。吴瑞咳得直抽抽,却还伸手摸他的脸,指尖凉得像块玉:
“山山……别、别着急……”
“我没事……就是、就是早上风有点大……”
张日山的心脏像被人攥着拧了一圈。他掀开吴瑞的衣领,看见孩子锁骨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反噬”的痕迹,是张日山的“沉重”,正顺着血脉往吴瑞身体里钻。
“是不是又难受了?”张日山的声音发抖,手指轻轻碰吴瑞的额头,“昨天还好好的……”
吴瑞摇摇头,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真的没事……安安是男子汉,能扛的。”
他说着,伸手拽了拽张日山的衣角,指向客厅:“山山,药……我喝。”
阿姨端着药碗进来时,吴瑞已经坐直了身子,背挺得像小松树。
药很苦,是张日山特意找老中医开的调理方,加了甘草却还是苦得皱眉头。吴瑞捧着碗,凑到嘴边,一口一口喝,喝到一半,忽然抬头对张日山笑:
“山山,不苦。”
“比上次的糖还甜。”
张日山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他接过碗,指尖碰到吴瑞的下巴——沾着药渍,却还带着孩子特有的软嫩。
“傻孩子……”他把吴瑞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孩子的发顶,“是山山不好……不该让你扛我的累。”
吴瑞伸手拍他的背,像在拍一个哭鼻子的小孩:“山山不哭……安安帮你扛着的。”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子,扎进张日山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想起三天前,吴瑞偷偷把贝壳项链戴在自己手上,说“这样山山的沉重就会跑到我这里”;想起昨天晚上,吴瑞蜷在他怀里,说“山山,我梦到哥哥了,他说我比蚂蚁还勇敢”;想起此刻,孩子皱着眉头喝药,却还笑着说“不苦”。
深夜,吴瑞又发烧了。
张日山抱着他往医院跑时,孩子的身体烫得吓人,却还抓着他的衣角,呢喃着:“山山……别去医院……我怕打针……”
“不打针。”张日山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们回家,喝阿姨熬的姜茶。”
可回到家,吴瑞还是烧得迷迷糊糊。他蜷在张日山怀里,嘴里念叨着“哥哥”“贝壳”“沙堡”,小手紧紧攥着张日山的衬衫衣角,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日山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他的额头,眼泪滴在吴瑞的手背上。
他想起齐铁嘴的预言:“破局之法,是守护。”
原来,守护不是把孩子藏在安全的地方,是陪他一起扛,一起疼,一起把“苦药”喝成“甜的”。
第二天清晨,吴瑞退烧了。
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抱着张日山给他织的小围巾,看着海浪拍岸。张日山端着牛奶过来,看见孩子脸上的红晕,终于松了口气。
“山山。”吴瑞喊他,举起手里的贝壳——是从草丛里捡回来的,沾着露水,“这个给你。”
张日山接过,指尖碰到贝壳上的纹路,忽然笑了:“安安,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要送我贝壳项链?”
吴瑞歪着脑袋,笑着说:“忘记了……那我再捡更多,串成最长的项链,给山山戴在脖子上。”
张日山把他抱进怀里,闻着他身上橘子糖的味道:“好。”
“我们安安,要健健康康的,捡最多的贝壳,堆最大的沙堡,等哥哥回来。”
风里传来海浪的声音,吴瑞靠在张日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觉得——
就算要喝苦药,就算会变回“病娃娃”,只要有山山在,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