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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过往如月光 > 叙拉古人(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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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光尚未彻底驱散叙拉古的寒意,一辆不起眼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越野车便已悄然驶离了萨卢佐宅邸的后门,如同融入溪流的墨滴,迅速汇入了这座古老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车内,气氛带着一种微妙的凝滞。

德克萨斯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稳定地握着方向盘,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驾驶这件事本身之中,将身后空间留给了那对关系复杂的姐妹。

拉普兰德和塞法利亚并排坐在后座。塞法利亚紧靠着车窗,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外套——依旧是拉普兰德的风格,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淹没,只露出一张苍白但眼神已不再死寂的脸,和散落在肩头的银白色长发。她微微蜷缩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灰色街景,熔金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解脱,有怅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茫然。

拉普兰德则坐得大刀金马,占据了后座大部分空间,一条腿甚至不客气地架在了前排中央扶手箱的侧面(引来了德克萨斯一记冰冷的眼刀,但她毫不在意)。她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塞法利亚身上,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监督,仿佛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个刚被她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一点的妹妹又会做出什么傻事。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内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空调系统细微的风声。

“喂,头晕就说。” 拉普兰德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她这话是对塞法利亚说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友好。

塞法利亚轻轻摇了摇头,视线没有离开窗外:“……不会。”

拉普兰德啧了一声,似乎对她的“逞强”很不满,但也没再多说。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根能量棒,粗暴地撕开包装,自己咬了一大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把剩下的一半递到塞法利亚面前。

“吃点。”

塞法利亚看着那被咬得参差不齐、还沾着拉普兰德口水的能量棒,胃里本能地泛起一丝不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啃着那坚硬干燥的食物。味道并不好,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但这其中蕴含的、拉普兰德式的粗放关怀,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

德克萨斯透过后视镜,将后座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在下一次等红灯的间隙,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默不作声地递到了后面。

塞法利亚愣了一下,接过水瓶,低声道:“谢谢。”

拉普兰德则直接拿过瓶子,拧开盖子,又塞回塞法利亚手里,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喝点水,别噎死了。”

车子继续前行,逐渐驶离叙拉古的核心城区,周围的建筑开始变得低矮、破败,最终被荒凉的丘陵和裸露的岩层所取代。天空依旧是那片熟悉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当那座象征着叙拉古权力与纷争的古老城市最终在后视镜中缩成一个模糊的灰点时,塞法利亚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车窗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拉普兰德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没说什么,只是将架在扶手箱上的腿放了下来,身体向后靠进座椅里,双臂环抱,闭上了眼睛,仿佛开始假寐。但塞法利亚知道,姐姐的警觉从未真正放松。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少了几分离开时的凝滞,多了一丝……行进中的平稳。

他们抵达了边境附近的一个小型、半私人的飞行器起降场。这里鱼龙混杂,比起官方港口,更受某些需要“低调”出行人士的青睐。德克萨斯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接下来是换乘小型飞行器。登机的舷梯对于依旧虚弱的塞法利亚来说,显得有些陡峭。她扶着冰冷的栏杆,脚步有些虚浮。

拉普兰德在她身后,看得眉头直皱。最终,在塞法利亚迈上第三级台阶,身体微微摇晃时,拉普兰德失去了耐心。她低骂了一句,一步跨上前,不由分说地再次将塞法利亚打横抱了起来。

“!!” 塞法利亚惊呼一声,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拉普兰德胸前的衣料,“姐姐!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可以个屁!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 拉普兰德毫不理会她的抗议,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踏上了舷梯,步伐稳健,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稍微有些棘手的行李。

德克萨斯跟在后面,看着拉普兰德那副蛮横的样子,又看了看塞法利亚羞窘得几乎要把头埋进拉普兰德怀里的模样,冰蓝色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柔和。她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将两人的随身行李提上了飞行器。

小型飞行器的客舱并不宽敞,座位狭小。拉普兰德直接将塞法利亚塞进了靠窗的一个座位,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几乎占据了所有多余的空间,将塞法利亚堵在了里面。德克萨斯则选择了她们斜前方的座位,与两人保持了一点距离,既能注意到后方情况,又给予了她们一定的空间。

飞行器引擎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强烈的推背感传来。塞法利亚不适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

拉普兰德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却伸手将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拢紧了些,动作依旧粗鲁,带着不耐烦,但指尖划过塞法利亚脖颈时,那短暂的、带着厚茧的触感,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

飞行逐渐平稳,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下方是逐渐模糊、缩小的叙拉古大陆。那片承载了她太多痛苦、责任和错误情感的故土,正在物理意义上远离。

塞法利亚怔怔地望着窗外,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有一部分自我被遗留在了那片灰色的土地上,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新的、微弱的东西,在废墟之下悄然萌发。

长时间的飞行是枯燥的。塞法利亚因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很快便在引擎的低频噪音和身体的疲惫下沉沉睡去。她的头无意识地歪向一边,靠在了冰冷的舷窗上,银白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拉普兰德看着她睡着后依旧微蹙的眉头,伸手似乎想把她脑袋扳过来,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似乎觉得舷窗太硬。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粗鲁地把自己的一条手臂横了过去,垫在了塞法利亚的头和舷窗之间。动作幅度很大,差点把塞法利亚弄醒。

塞法利亚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枕头”比冰冷的窗户要舒服些,下意识地蹭了蹭,调整了一个更安稳的姿势,继续沉睡。

拉普兰德身体僵硬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嫌弃,又像是……别的什么。她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没有动弹,目光也转向了窗外,看着下方无边无际的云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德克萨斯从前排的座椅缝隙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隐藏在座椅的阴影里,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那向来紧抿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

飞行器穿越云层,向着龙门的方向平稳驶去。

这是一段沉默的旅程。三个人,三种心境。

一个在沉睡中,与过去的噩梦和心魔暂时告别,奔赴一个未知但或许能重新开始的方向。

一个用笨拙而强硬的方式,守护着血亲的安宁,内心或许也在这守护中,梳理着那些她从未仔细思考过的、关于亲情与责任的混乱线团。

还有一个,冷静地旁观着,如同稳定一切的基石,用她的存在和默许,为这段复杂的关系,提供了一个看似冰冷、实则不可或缺的支点。

舷窗之外,是广袤的天空和云海,象征着自由与未知。而舷窗之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段由错误开始、以伤痛为代价、最终走向修复与重建的“归家”之路,正在沉默中延伸。

当龙门的轮廓如同一个巨大的、闪烁着无数霓虹灯光的巢穴,出现在遥远的天际线时,塞法利亚恰好醒了过来。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头下枕着的、不属于舷窗的、带着体温和熟悉气息的坚实触感。她猛地清醒,意识到自己正枕着拉普兰德的手臂,脸颊瞬间爆红,慌忙直起身。

拉普兰德几乎在她动的同时就迅速抽回了手臂,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一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自在,粗声抱怨道:“妈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口水都流老子手上了!”

塞法利亚窘迫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地去擦嘴角,却发现并没有口水。

拉普兰德已经扭开头,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龙门,银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回归熟悉地盘的躁动光芒。

德克萨斯的声音从前排平静地传来:“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

塞法利亚依言照做,手指因为紧张和莫名的期待而微微颤抖。她看着窗外那片越来越清晰、充满了混乱、活力与无限可能的巨大城市,熔金色的眼眸中,终于清晰地映照出了属于未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光芒。

她回来了。不再是作为叙拉古的亲王塞法利亚·萨卢佐,而是作为……拉普兰德的妹妹,即将在龙门这片土地上,学习如何真正地、以正确的姿态,“活着”。

飞行器开始降低高度,龙门的喧嚣仿佛已经透过舷窗,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