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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过往如月光 > 叙拉古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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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蒙的硝烟仿佛凝固在了时间之中,并未随着日历的翻动而真正散去。那混合了燃烧未尽物、源石残渣与浓重血腥的气味,顽固地渗透进每一寸焦土、每一块碎砖,甚至幸存者的衣物与记忆深处,成为这座沦陷之都永不愈合的伤疤所散发的腐败气息。然而,在这片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废墟之上,名为叙拉古帝国的庞大战争机器,其内部齿轮的咬合与引擎的轰鸣,并未因占领的完成而有丝毫减缓或停歇。恰恰相反,在德克萨斯那如同绝对零度般冰冷精确的全局掌控,与拉普兰德那仿佛永动机般狂暴不羁的驱动力共同作用下,这台为战争而生的巨兽,已然用它覆满钢铁与尖刺的履带,毫不留情地碾过旧都的残骸与尸骨,发出比攻城锤撞击城门时更加沉闷、更加骇人的隆隆巨响,坚定不移地朝着那片被更多战火与未知所笼罩的黑暗未来,滚滚向前,意图碾碎前方的一切。

“以战养战”——冰冷逻辑下的永动战争

御前会议厅内,空气因高强度过滤而显得干燥冰冷,只有全息投影仪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数据流划过屏幕的光影。帝国资源总署新任命的署长,一位原叙拉古财政官员,此刻正额头沁汗,以尽可能平稳的声调,汇报着关于初步消化特里蒙庞大遗产所需投入的、天文数字般的资源清单——从修复基本基础设施的源石能量,到维持数百万被管制人口不至于立刻大规模饿死的口粮,再到重建关键军工生产线所需的稀有金属和熟练工人。同时,报告也尖锐指出了维持现有庞大陆军、正在扩张的海军以及那消耗惊人的狼主们继续作战,以及支撑帝国下一步扩张计划所带来的、如同无底洞般的财政与物资压力。

与会的一些文官和后勤将领面色凝重,他们看到了数字背后隐藏的危机:一旦整合速度跟不上消耗,或者外部压力持续增大,这座刚刚建立的帝国大厦很可能因资源枯竭而从内部崩塌。

然而,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德克萨斯,在聆听这份令人窒息的报告时,冷峻的面容上并未流露出丝毫为难或动摇。她灰色的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湖,只是用那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的、精密仪器般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光屏上每一个跳跃的数字、每一段分析结论。当署长的汇报结束时,大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决断。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冰的薄刃,清晰地划破了凝重的空气,也剖开了一条将彻底塑造帝国未来走向、并注定给整个泰拉大陆带来更深重灾难的道路——

“以战养战。”

这四个字,被她以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调吐出,却让在场不少了解其背后血腥含义的人,心底泛起寒意。

“征服,不仅仅是领土的扩张,武力的炫耀。”她站起身,黑色礼服的剪影在背后巨大的泰拉星图前显得愈发挺拔而孤立,“它更应该是资源的掠夺,生产力的转移,战争潜力的直接补充。等待,积累,内部消化?那是旧时代迟缓的脉搏,不适合‘狼群’。”

她的指尖落在星图上已被染成深红色的特里蒙区域,然后缓缓向外移动,划过哥伦比亚尚未被完全控制的、以广袤农田和丰富残余矿脉闻名的西部省份;划过南方那片长期处于分裂、军阀混战却蕴藏着惊人源石储量与稀有金属的玻利瓦尔;甚至越过了海洋,投向了被维多利亚视为禁脔的、某些资源丰富的海外殖民地与贸易节点。

“特里蒙的工业设备、技术人才、库存资源,可以也必须在第一时间转化为我们前线的武器和士兵的装备。但这远远不够。”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维持帝国的运转和军队的扩张,需要持续不断的、巨量的资源输入。最快的积累方式,不是向内苛求,而是向外夺取。用一场战争的胜利,来支撑下一场战争的发动。用占领区的血肉与骨髓,来滋养帝国本体的成长与强壮。”

她环视着与会的将领、官员,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征询意见的意味,只有如同定律颁布般的不容置疑:

“从即日起,帝国所有前线军团,除既定军事目标外,必须将‘资源收缴’与‘生产力掠夺’提升至与攻城略地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设立‘战时经济督管衙门’,直属御前,赋予最高权限,负责统筹、监督所有占领区的一切经济榨取工作。评估军团战绩,不仅要看占领了多少土地,歼灭了多少敌人,更要看输送回了多少物资、设备、技术和可供利用的人力。我们要让每一次军事行动,不仅带来地图上颜色的改变,更带来实实在在的、能够立刻投入下一轮循环的养分。让战争本身,成为帝国这部机器最强悍、最高效的永动引擎!”

这套赤裸裸的、将战争彻底功利化、永久化甚至神圣化的理论,让一些尚存古典经济学思维或是对长远治理有所考量的文官感到脊背发凉。这无异于将整个帝国变成一头必须不断吞噬他国血肉才能存活的恐怖寄生兽,一旦停止扩张,就可能面临内部崩溃。然而,这套理论却无比精准地刺中了帝国当前军国主义体系的兴奋中枢,它那毫不掩饰的掠夺性,完美迎合了拉普兰德等军方激进派那永无止境的征服欲望,以及对“软弱”内部治理的不耐烦。

“说得好!早就该这么干了!”拉普兰德抚掌大笑,声音在肃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猎场般的贪婪光芒,“自己种田炼铁太慢!抢来的,才是最快、最好、最痛快的!我看玻利瓦尔那几个不知死活、还在自己窝里斗的军阀地盘就不错,矿多,源石品质也好,正好拿来给崽子们练练手,顺便把咱们空了一半的仓库填满!”

德克萨斯的“以战养战”理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力,便被迅速确立为叙拉古帝国的核心国策与基本行动准则。战争的怪兽,被正式赋予了更直接、更高效的掠夺本能与消化系统,它的食欲将被刺激得更加难以满足,它的破坏力与再生能力,也将以此为基础,呈指数级地疯狂增长。

再次伸向罗德岛的橄榄枝——裹挟着钢铁与阴影的“邀请”

几乎就在“以战养战”理论被确立为国策的同一时间,另一道让许多帝国高层略感意外的指令,从御前会议厅发出——再次向那个游离在主流冲突边缘、却始终无法被忽视的 organization,罗德岛,发出正式的、规格更高的结盟邀请。

这一次的邀请函,不再仅仅由德克萨斯与拉普兰德以个人或军事领袖的名义签署,而是郑重其事地加盖了那枚新近铸造的、图案为交错狼牙与利爪的叙拉古帝国国玺。羊皮纸的质地、烫金的纹饰,无不彰显着此次通讯的官方与严肃。然而,其措辞虽然比上一次稍显“礼貌”,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却更加复杂、沉重,且不容拒绝。

函件开篇,以罕见的、近乎“褒扬”的口吻,“高度肯定了”罗德岛在医疗领域,尤其是对源石病这一泰拉痼疾的深入研究方面所取得的“卓越贡献与宝贵积累”。笔锋随即一转,用一种带着“惋惜”与“警示”的语调指出,在当今泰拉局势经历“深刻而不可逆转的重塑”之际,如此关乎文明存续与民众健康的关键技术与顶尖人才,若不能“顺应历史潮流”,为“构建更强大、更统一、更高效的新秩序”贡献力量,将是“对整个泰拉文明未来福祉的巨大损失与不负责任”。

紧接着,函件抛出了比上一次具体得多、也苛刻得多的“合作”方案要点:

1. 技术共享:罗德岛需向帝国“全面开放”其关于源石病(尤其是对之前引起各方关注的“曙光-II型”抑制剂及其后续研究的全部数据)、天灾预测模型以及部分被帝国情报部门标记为“具有潜在军事应用价值”的尖端医疗技术的核心数据库,并接受帝国指派的专家团进行“接入与评估”。

2. 人才引进:帝国以“最高规格的礼遇”和“保障科研条件”为名,“邀请”罗德岛核心科研团队(函件中毫不避讳地点出了包括赫默、埃琳娜、乃至一些低调的源石理论奠基人在内的关键人物名单)“访问”特里蒙或叙拉古本土的“帝国科学院”,并进行“长期且深入的学术交流与合作研究”,实质上是要求他们及其团队整体迁入帝国控制区。

3. 医疗支持:要求罗德岛在帝国控制区内,尤其是仍处于混乱状态的特里蒙及周边前线区域,设立并运营直属的医疗机构。但这些机构的活动需无条件接受帝国新成立的“战时经济督管衙门”的“统一协调与资源调配”,其医疗资源必须优先、甚至全力保障帝国军队、为帝国服务的技工以及“对新秩序有重要贡献的人员”的健康需求。

作为对这些近乎割让组织灵魂的条件的回报,帝国承诺将授予罗德岛“帝国官方战略合作机构”的崇高地位,在其控制区内提供“必要的、有限的行动便利与安全保证”,并“将在未来构建的新秩序框架内,郑重考虑并推动制定符合帝国整体利益的、关于感染者权益保障的相关法案”。

然而,在这看似描绘了美好前景的“优厚”条件之后,函件的末尾,笔调骤然变得冷硬,带着毫不掩饰的钢铁般的意志与阴影般的威胁:

“……时代的洪流奔涌向前,泰拉的未来图景已然由铁与血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任何组织或个人,若试图逆流而动,置身于这伟大的进程之外,或以其行动阻碍帝国前进步伐者,无论其初衷为何,都将被不可避免地视为潜在的敌对因素,并承担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望罗德岛理事会及阿米娅女士,以超越寻常的远见与审慎,权衡利弊,做出最符合贵组织长远生存与未来发展的明智选择。须知,帝国的大门,秉持着善意而敞开,但不会永远等待。”

这封邀请函,与其说是结盟的橄榄枝,不如说是一份裹着天鹅绒的最后通牒。它清晰地表明,帝国看中了罗德岛那在乱世中极其宝贵、甚至可能影响长期统治稳定性的医疗价值与技术底蕴,试图用“合作”之名,行吞并之实,将其技术与人才强行捆绑上帝国的战车。同时,它也撕下了最后的温情面纱,明确告知不合作可能面临的毁灭性结局。

当这封措辞严谨却字字千钧的函件,被摆上罗德岛本舰那间气氛日益凝重的核心决策室桌面上时,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难以呼吸。与上一次接到类似邀请时 primarily 的震惊与愤怒不同,这一次,在场的每一位核心成员——阿米娅、凯尔希、博士,以及受邀列席的几位关键部门主管——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来自帝国铁蹄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实质性压迫感。那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已经兵临城下、甚至刀锋已经架在脖颈上的冰冷触感。

北方的巨熊入场——改变大陆棋局的同盟声明

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刻意拨动命运的琴弦,就在叙拉古帝国第二次向罗德岛发出那份裹挟着威胁的“邀请”后不久,一个足以彻底颠覆泰拉大陆现有力量对比、让所有观察家瞠目结舌的重磅消息,如同从乌萨斯冰原上呼啸而至的陨石,携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狠狠地砸向了已然波涛汹涌、诡谲万分的国际局势——

乌萨斯帝国官方通讯社,以其一贯沉稳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向全世界播发了正式声明,宣布与“新生的、充满活力的”叙拉古帝国,基于“对泰拉世界未来秩序的共同愿景”及“在广泛领域内存在的、高度一致的战略利益”,正式建立“全面战时同盟”关系!

声明措辞强硬,以长篇累牍的篇幅,猛烈抨击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等旧有势力“长期把持大陆核心资源,推行经济与文化霸权主义,是导致当前泰拉局势持续动荡、诸多地区冲突不断的根源”,并毫不吝啬地“赞赏”叙拉古帝国“展现了打破不公旧秩序、挑战腐朽既得利益集团的非凡魄力与强大力量”。乌萨斯帝国庄严承诺,将在政治、经济、能源、“以及一切必要时的军事”层面,向其新盟友提供“全面、坚定且无可动摇”的支持。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几乎所有国家的指挥中心都在那一刻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与激烈的讨论。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陆上两个最强大、最具侵略性、也最令周边国家恐惧的军国主义帝国,正式联手了!一个拥有恐怖的单兵与狼主武力、颠覆性战术思想和掠夺性战争理论的新锐怪物,与一个拥有广袤战略纵深、庞大传统常备军和深厚战争底蕴的北方巨熊,结合在了一起!这不再是简单的一加一,而是两种不同形态的战争力量的恐怖叠加与互补。

对于正在西部苦苦支撑、试图重组防线的哥伦比亚流亡政府,以及正在伦蒂尼姆疯狂进行总动员的维多利亚而言,这无疑是兜头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带来了彻骨的寒意。他们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不再只是一个刚刚崛起的、需要剿灭的挑战者,而是一个足以颠覆自维多利亚黄金时代以来所建立的整个大陆力量格局的、前所未有的、可怕的军事同盟。东西两线的巨大压力,让任何乐观的战略设想都显得苍白无力。

乌萨斯的表态,也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极大地震慑了那些尚在莱塔尼亚、萨米、甚至萨尔贡等地区摇摆观望的中立势力。乌萨斯的正式站队,迫使它们必须立刻、重新、极其严肃地审视自己的地缘政治处境,任何试图左右逢源的想法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危险。大陆的阵营分野,因乌萨斯的入场而瞬间变得清晰且尖锐起来。

而在叙拉古帝国方面,乌萨斯的同盟声明,无疑是一剂效力强大的战略兴奋剂。它不仅带来了梦寐以求的战略侧翼安全保障,极大地缓解了可能的东西两线作战压力,更重要的是,它象征着叙拉古帝国所选择的道路与展现的力量,得到了乌萨斯这样一个老牌、强悍的帝国级势力的公开“认可”与“投资”。这无疑极大地增强了帝国内部的信心,也为其政权合法性涂上了一层来自外部的、厚重的保护色。

御前会议厅内,拉普兰德毫不掩饰她的志得意满,甚至对乌萨斯那位铁腕皇帝也难得地流露出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赞许。而德克萨斯,则依旧保持着她那标志性的冷静。她清晰地看到,与乌萨斯的同盟,本质上是基于当前共同战略利益与对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体系共同敌视的权宜之计。那头北方的巨熊同样危险、贪婪且野心勃勃,与它的合作如同与虎谋皮,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与制约。但无论如何,在此时此刻,叙拉古帝国的力量与声势,借助乌萨斯的同盟,达到了一个自她举起叛旗以来,前所未有的巅峰。

战争的怪兽,已然与北方的巨熊在冰原与废墟之上歃血为盟,它们共同张开了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血盆大口,饥渴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泰拉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计算着下一个吞噬的目标。罗德岛,以及所有仍试图在夹缝中寻求和平、坚守理念或进行微弱抵抗的力量,都被这骤然改变的地缘政治版图,推到了更加危险、更加孤立无援的悬崖边缘。泰拉的天空,从未像此刻这般,被来自西方与北方的、浓重如墨且交织在一起的战争阴云所笼罩,压抑得仿佛末日审判的钟声,已然在云层背后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