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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攥着那枚坠地的银锁时,指腹总在“长”字的刻痕上摩挲。他生下来就比弟妹们沉些,哭声也最响,像是要把在娘胎里没喊够的劲儿全泄出来。雨柔躺在床上歇着,看着乳母们抱着襁褓轮流喂奶,忽然觉得横梁上剩下的五枚银锁晃得有些空落。

“把它们也摘下来吧。”她对赵珩说,“该归位了。”

赵珩踩着梯子取下银锁时,铃铛声在殿内回荡,惊醒了刚睡着的双胞胎。老三老四一哭,剩下两个也跟着起哄,六个小家伙的哭声此起彼伏,倒比银锁声更热闹。他把锁递给乳母,特意叮嘱:“按刻字分清楚,别弄混了。”

乳母们捧着银锁,小心翼翼地系在对应的襁褓上。次子的锁上刻着“次”字,他性子急,奶没喂够就蹬腿,银锁被踹得叮当响;三子最安静,银锁挂在襁褓边,半天不动一下,只有饿了才会让铃铛轻轻碰出点声;四子爱啃东西,总试图把锁链含进嘴里,被乳母拦住时,会对着银锁蹬脚抗议;老五老六是对龙凤胎,银锁并排挂着,偶尔碰到一起,像在说悄悄话。

雨柔看着这景象,忽然想起生产前那几日,总觉得肚子里像揣了个小集市,踢打冲撞从未停过。那时她常摸着肚子笑:“等出来了,看你们还怎么闹。”如今看来,外头的热闹,比里头更甚。

满月那日,内务府送来了新做的长命锁,金的银的,镶珠嵌宝,精致得很。赵珩拿起一枚金锁要给长子换上,却被小家伙攥着旧银锁的手狠狠抓住——那枚坠地的银锁边缘磕出了个小豁口,却被他攥得死紧,换什么都不松手。

“随他吧。”雨柔笑道,“这锁认主呢。”

长子周岁时,已经能扶着床沿走路。他不喜欢乳母扶,偏要自己晃悠,手里的银锁跟着他跌跌撞撞,铃铛响得比他的脚步声还急。有次他摔在地毯上,没哭,先摸了摸怀里的锁,确认没摔坏,才咧开嘴要娘抱。

雨柔把他捞起来,发现银锁的锁链已经被磨得发亮,“长”字的刻痕里积了点灰,却更显实在。她忽然明白,这锁哪是镇邪的,分明是孩子们跟这世间打的第一个招呼——用铃铛声说“我在呢”,用刻痕说“我是谁”。

次子的银锁总被他用来敲弟弟妹妹的摇篮,敲出不同的节奏,有时像在喊“吃奶”,有时像在催“快点”。乳母们都说这孩子将来怕是个乐师的料,雨柔却觉得,他是想让大家都听他的指挥,颇有长兄风范,就是用错了地方。

三子的银锁最“安分”,常常被他压在身下当枕头,久而久之,锁链上沾了层淡淡的奶渍,倒比新锁更温润。他不爱哭,饿了就盯着银锁看,像在跟锁商量似的,等锁被奶渍浸得发亮,才会轻轻哼一声。

四子的银锁锁链断过一次——他趁乳母不注意,真把锁拽下来啃,生生咬断了一环。赵珩气得想打他屁股,却被雨柔拦住:“断了就修修,正好让他知道,东西得惜着用。”修好的锁链多了个银环接口,四子摸着接口,居然再也没啃过。

老五老六的银锁总缠在一起,像是天生就该成对。妹妹的锁上镶着颗小珍珠,哥哥的锁挂着片银叶子,两人只要靠得近,珍珠碰叶子,就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他们在娘胎里互相蹭来蹭去的动静。

日子久了,殿里的铃铛声就没断过。孩子们学爬时,银锁在地上拖出一串响;学走时,铃铛跟着跌跌撞撞;抢玩具时,锁与锁撞得叮当作响。雨柔坐在窗边看着,有时会拿起那枚坠地银锁的拓片——她让人把锁上的豁口和刻字拓下来,收在妆匣里。

“你看他们。”她对赵珩说,指着院子里疯跑的孩子们,银锁在他们衣襟下蹦跳,铃声绕着回廊转,“多好,吵得人心里踏实。”

赵珩望着那片晃动的银影,忽然明白雨柔为何执意留着这些旧锁。金贵的新锁挂在胸前是体面,而带着豁口、磨亮的旧锁缠在腕间,才是真真正正的“在一起”。就像那铃声,绕着梁,缠着心,把六个小家伙的日子,串成了一串剪不断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