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功败垂成
秦渊的强行露面，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炉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暂时压下了城内的暗流，凝聚了涣散的民心。然而，这剂猛药的代价，是他本就沉重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被扶回静室后，他便陷入了深沉的昏睡，周身那不受控制的寒气时而收敛，时而外溢，使得整个房间如同冰窖。简心守在一旁，寸步不离，银针与温和的药王谷内力一次次试图梳理他紊乱的气息，滋润受损的经脉，但效果甚微。新生内力构筑的平衡固然玄妙，但其对宿主身体的负担和修复过程中的消耗，也远超寻常。
苏墨站在官衙院中，望着东方那片逐渐被朝霞染红的天际，手中羽扇无意识地轻摇，眉宇间的凝重几乎化不开。他能听到城外清军大营传来的、比往日更加密集和沉重的号角与战鼓声，那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苏先生，探马来报，清军正在大规模集结，看架势，是要拼命了！”黄得功大步走来，甲胄上还带着昨夜巡逻沾染的露水，脸色铁青。
刘宗敏、张煌言、穆人清等人也陆续赶到，人人面色沉肃。他们都明白，决定济南命运的最后时刻，恐怕就在今日。
“秦将军情况如何？”张煌言低声问刚从静室出来的简心。
简心疲惫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与心疼：“内力自行运转护体，暂无性命之忧，但何时能醒，能否再战……皆是未知。”
众人心中一沉。秦渊是济南的魂，他若倒下，这城……
苏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秦兄已将他能做的，做到了极致！现在，轮到我们了！诸位，今日之战，无关胜负，只关乎尊严，关乎我华夏儿女不屈的脊梁！纵使城破，也要让鞑子付出血的代价！”
“愿与济南共存亡！”众人齐声低吼，一股悲壮决绝的气氛弥漫开来。
辰时初，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满目疮痍的大地，也照亮了济南城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清军！
这一次，不再是分兵试探，不再是诡计奇袭。多铎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汉军旗、蒙古八旗、满洲精锐，如同三股巨大的钢铁洪流，分别扑向东、南、北三面城墙！他甚至将仅存的红衣大炮推至阵前，不顾精度地对着城墙狂轰滥炸！
“杀！第一个登上济南城头者，赏万金，封巴图鲁！”多铎亲自在后方督战，声嘶力竭地咆哮，眼中布满血丝。乌尔萨之死和昨夜的骚乱，让他颜面尽失，也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唯有以最野蛮、最残酷的方式，用汉人的血来洗刷他的耻辱！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巨石砸落带起蓬蓬血雨，滚烫的金汁倾泻而下，城墙上下瞬间化为人间炼狱。清军踩着同伴的尸体，如同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地向上攀爬。守军则如同磐石，用残破的兵刃，用拳头，用牙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敌人一次次打下去。
东城，黄得功如同疯虎，长刀卷刃了便抢过敌人的武器继续砍杀，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镇守的这段城墙破损最为严重，数次被清军突破，又数次被他带着亲兵死战夺回。
南城，张煌言指挥若定，水师官兵结阵而战，将有限的兵力发挥到极致，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防线依旧岌岌可危。
北城，穆人清率领的武林义军成了中流砥柱，他们个体战力强横，剑光掌影纷飞，专杀登城的清军军官和悍卒，暂时稳住了局面。
刘宗敏的预备队早已投入战斗，如同救火队，在城头各处浴血奋战。
江辰肩胛处的伤口已然崩裂，鲜血浸透了灰衣，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他的剑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更加简洁、高效，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每一个试图突破防线的清军生命。他的眼神冰冷依旧，只是那冰冷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墨坐镇中枢，不断接收着各处的噩耗。兵力在锐减，箭矢耗尽，滚木礌石用光，城墙多处出现巨大缺口，清军已然攻上城头，开始了惨烈的肉搏战！
“苏先生！东城……东城快守不住了！黄将军身负重伤！”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
苏墨手中的羽扇猛地一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了一眼静室的方向，那里依旧毫无动静。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唳——！”
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能穿透云霄的鹰唳，陡然从高空传来！
这声音并非兽吼，也非号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熟悉感？
正在浴血奋战的穆人清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这……这是……华山召集令？！是掌门师兄的玉箫天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紧接着，在地平线的尽头，烟尘滚滚而起！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帜，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清军的侧后方！那旗帜中，有华山的山峦标志，有少林的“卍”字佛印，有丐帮的打狗棒，还有诸多叫不上名号，却代表着江湖正道的标记！
援军！是来自江湖的援军！
几乎在同一时间，清军大营的后方，也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混乱！一支装备精良、打法悍勇的骑兵，如同尖刀般突入了清军的后勤营地，到处纵火，旗帜上赫然是一个“李”字！（李自成部）
是闯军残部！他们竟然也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此刻无疑给清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疯狂的清军攻势为之一滞！多铎在中军看得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竟然会杀出这两支程咬金！
“顶住！给我顶住！先破了济南城！”多铎嘶声怒吼，他知道，只要拿下济南，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然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江湖援军和闯军残部的出现，极大地鼓舞了城头守军的士气！
“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杀啊！跟鞑子拼了！”
原本濒临崩溃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竟然将攻上城头的清军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静室之内，一直昏迷的秦渊，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外界那震天的喊杀声，同伴们决死的意志，以及那冥冥中熟悉的华山鹰唳，如同丝丝缕缕的火焰，投入了他体内那片冰冷浩瀚的“海”中。
那沉寂的“海面”，开始泛起了微澜。
就在城头战局似乎出现一丝转机之时，一直静观其变的桑杰嘉措，终于再次出手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等待秦渊无法出手，等待守军精神最为松懈（或者说，从绝望到希望那一瞬间的松懈）的时刻！
他并未冲向城墙，而是身形如大鹏般掠起，直接飞临济南城上空！双手结印，口中梵唱如雷，周身红白二气疯狂涌动，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高达数丈、宝相庄严却又带着无边怒意的明王法相！
那法相三头六臂，手持各种法器，目光如电，俯瞰全城！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宏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天穹，轰然压下！
这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整个济南城的意志碾压！他要以无上密宗神通，直接摧垮所有守军的精神，让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佛法无边，降妖除魔！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如同九天雷音，滚滚而下！城头无数守军只觉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手脚发软，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冰消瓦解！甚至连穆人清、刘宗敏这等高手，也感到内力运转滞涩，心神摇曳！
这才是桑杰嘉措真正的实力！之前与秦渊交手，他更多的是在试探和观察！
“完了……”苏墨看着空中那尊仿佛神魔般的法相，感受着那无可抵御的精神威压，心中一片冰凉。人力，终究难以抗衡这等近乎神通的力量吗？
就在这济南城即将精神崩溃、防线彻底瓦解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嗡鸣，陡然从官衙静室中传出！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梵唱，传遍了全城！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撕裂虚空般，出现在了官衙屋顶之上！
是秦渊！
他不知何时已然苏醒，依旧脸色苍白，衣衫染血，但他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历经劫难、重淬锋芒的绝世神剑！
他抬头，望向空中那尊巨大的明王法相，眼中不再有左眼死海、右眼寒渊的异象，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容纳万物的平静。
他没有出剑，也没有出指。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尊法相，虚虚一按。
“此地，禁法。”
他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没有光华，没有气劲，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笼罩全城的、恐怖的精神威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凭空抹去！桑杰嘉措身后那尊庞大的明王法相，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随时可能崩溃！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周身流转的红白二气瞬间紊乱，竟有反噬自身的迹象！
言出法随？领域压制？
桑杰嘉措骇然看向屋顶那个身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能直接干扰、甚至剥夺他对天地之力的引动和自身法相的凝聚？！
秦渊没有看他，目光扫过城外陷入混乱的清军，以及侧后方正在奋力冲杀的江湖援军和闯军残部，最后落在身边无数带着期盼与劫后余生目光的守军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华夏山河，不是尔等可以肆意践踏之地。”
“济南，还在。”
【下章预告】
绝境逢生！江湖援军与闯军残部意外出现，秦渊苏醒，言出法随，逼退国师！然危机并未解除！第二百三十六章《英雄归来》，看清军在多铎疯狂驱使下，会做何最后挣扎？远道而来的援军，是雪中送炭还是另有所图？秦渊那神秘莫测的新生领域之力，究竟能支撑多久？而经历连番血战、早已油尽灯枯的济南城，能否真正守住这来之不易的一线生机？英雄归来，故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