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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苏云漪深夜到访,传递潜龙阁追杀令

第六十五章:苏云漪深夜到访,传递潜龙阁追杀令

十月廿九,京城迎来了今冬最冷的一夜。风从西北边地卷来,带着狼嚎般的呼啸,将羊角灯胡同口那盏飘摇的灯笼吹得撞向砖墙,发出的闷响,像垂死之人的心跳。墨苏推门进屋时,屋内比屋外更冷——炭盆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一层薄薄的灰烬,在门缝透进的冷风中打着旋儿。

他反手闩门,将斗笠和蓑衣挂在墙上,指尖刚触到火折子,一柄短剑已无声无息地抵住他咽喉。剑身冰凉,与肌肤相触的瞬间,墨苏甚至能闻到上面残留的桐油味——那是为了防止血液锈蚀而每日擦拭的痕迹。持剑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寒星般的光。

墨苏却笑了,笑声沙哑,像破风箱漏风:苏姑娘若要杀我,不必等开门。

黑衣人手腕一抖,剑光如蛇信般缩回。她摘下面巾,露出苏云漪那张素白如瓷的脸。她比他上次见她时更瘦了,颧骨都显了出来,眼底有深深的青影,像是多日未眠。她将短剑插回靴筒,将一个油皮纸信封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疲惫与焦灼:青萍追杀令,甲等。你的名字在第三位,前面两个已经人头落地。

墨苏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晕里,他看见那信封上压着一朵青色莲印,莲瓣以银粉勾勒,在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这是潜龙阁最高级别的追杀令,一旦发出,不死不休。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幅画像,工笔细描,剑眉星目,正是他三个月前的模样——那时他还没用树胶拉高眉角,没用黄垢染黑牙齿。画像旁盖着潜龙阁的印,印文是篆体的字,血红。

谁画的?墨苏摩挲着画像,笔触细腻,连他左眉梢那颗小痣都点出来了。

张廷玉。苏云漪道,他见过你,在翰林院。你替人抄书时,他站在廊下看过你一刻钟。

墨苏后背瞬间湿透。张廷玉,三阿哥胤祉的门人,却是八爷党潜龙阁的暗桩。这人脉网织得如此细密,他早就是瓮中之鳖。他放下画像,看见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代号寒砚,粘杆处乙等谍者,擅长易容、密写、古籍密码。击杀赏银三千两,活捉赏银五千两,取其舌者,另加一千。

取舌?墨苏抬眼。

你舌头太利,破译了太多不该破译的东西。苏云漪冷声道,潜龙阁要你活着,但要你从此说不出话,写不了字。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这比死还惨。

墨苏沉默片刻,将信封收起,投入火盆。油纸燃烧,发出刺鼻的焦糊味,那朵青莲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他这才看向苏云漪:你冒着叛阁的危险来告诉我,为什么?

苏云漪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铺在桌上。那是一张京城布防图,图上用红圈标注了七个点:这是潜龙阁七处暗哨,专门盯你的。你每日从破庙到赌坊,再到糕饼铺,路线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你投递情报时摸左耳垂的习惯,也被记下了。

墨苏下意识去摸耳垂,手指悬在半空,又放下。他确实有这个习惯,每次将情报塞进笼屉前,都会摸三下耳垂,那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他以为无人察觉,没想到早被潜龙阁的暗探看在眼里。

还有,苏云漪指着布防图上的红点,你租这院子时,房东的远房侄子就是潜龙阁的人。你每日喝的井水,都有人验过。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杀了那个验水的人。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墨苏心上。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那是你同门!

同门?苏云漪惨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我父亲是康熙二十六年的进士,因《南山集》案被牵连,死在宁古塔。我那年十三岁,被没入教坊司。八爷党救我出来,条件是卖命。我感激他们,为他们死都愿意。可这些年,我看见他们为了夺嫡,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毒杀、嫁祸、灭门,哪有什么底线?墨苏,你不一样,你还在乎对错。

她说得急了,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溅在布防图上。墨苏这才看见,她黑衣的左肩处,有暗色的湿痕,是血。她受伤了,伤得不轻。

你……墨苏想扶她,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她喘息着,我身上有毒,潜龙阁的规矩,叛阁者必服七日断肠散。我偷了解药,但只能压制三日。三日后若无解药,我会肠穿肚烂而死。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给墨苏,你也吃,防他们给你下毒。

墨苏没接,只是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活着。苏云漪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哀求,墨苏,这局棋太大了,大到我们这些棋子,连自己是黑是白都看不清。但我想死得明白一点,不想像条狗一样,被人利用完就宰了。她重新将药丸塞回他手里,吃吧,算我求你。

墨苏接过药丸,没吃,只是攥在手心。他扶她坐下,从床底翻出金疮药和布条,为她处理肩上的伤口。伤口是箭伤,从后肩射入,斜着穿出,差半寸就伤到肺。箭头已被她自己剜出,箭头是三棱形的,上面有倒刺——这是潜龙阁青字营的制式箭矢,专门用来对付叛逃者。

是岳七射的?墨苏一边上药一边问。

他射了六箭,我只中了一箭。苏云漪咬着牙,额上冷汗涔涔,他问我为什么背叛,我说,我想做回人,不想做鬼。

墨苏的手一顿,继续包扎。他能想象那场景,苏云漪在雪地里奔逃,岳七如猫戏鼠般跟在后面,箭矢一支支擦着她身体飞过,最后留她一命,是要她回来传递假消息——寒砚已死,任务完成。

所以,墨苏打结时,故意扯紧,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你现在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都有。苏云漪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有血丝,有疲惫,却异常清澈,潜龙阁要你的命,粘杆处也有人想要你的命。你破译梅花密信,升得太快,招人眼红。我若杀了你,可回去复命;我若救了你,或许能换你一件事。

什么事?

查清我父亲当年到底怎么死的。苏云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墨苏的手背上,滚烫,《南山集》案,说是戴名世反清,可我父亲只是为他写了篇序,何至于满门流放?我怀疑,父亲是知道了某位皇子的秘密,才被灭口。

墨苏沉默了。他想起父亲,想起自己,想起这漩涡里所有被碾碎的人命。他忽然问:若我拒绝呢?

那我就杀了你。苏云漪的手已握住短剑,然后自杀。反正三日后,我也是死。

墨苏却笑了:好,成交。他伸出手,但我要改个条件。我不要你杀我,我要你活着。你若是死了,我便将潜龙阁的布防图,捅给粘杆处,让他们将八爷党一网打尽。

苏云漪愣住了,没想过他会反将一军。她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看见了当年父亲的影子——那个为了真相不惜粉身碎骨的御史。她忽然笑了,笑中带泪,泪中带血:墨苏,你是个疯子。

疯子才能在这疯人院里活下去。墨苏握紧她的手,将那粒解药塞进她手心,你吃吧,我不需要。我的命,我自己保。

苏云漪没再推辞,服下解药,脸色稍缓。她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塞给他:这是潜龙阁乙等谍者的身份牌,你拿着,关键时刻能保命。但别让人看见。她顿了顿,又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潜龙阁的密语本,最新版的,我抄了一份。你记熟后烧了。

墨苏接过腰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潜龙阁·壬字七三。这是最高级别的伪造腰牌,每一道纹路都足以乱真。他想起在书肆初见苏云漪时,她正在抄《资治通鉴》,笔下正是壬字笔格。原来从那一刻起,她就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壬字七三,他轻声念,这是什么意思?

壬是八爷的排行,七三是我的编号。苏云漪的声音里带着自嘲,在潜龙阁,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十月初一,别去白云观。去西直门外的驴肉胡同,那里有你的人。

墨苏心中一凛。十月初一,是他每月去糕饼铺投递情报的日子。白云观是常规路线,潜龙阁算准了他会走那里。而驴肉胡同,是粘杆处最隐秘的备用联络点,只有铜牌以上的谍者才知道。苏云漪连这都知道,说明她在粘杆处的地位,比他想象得还高。

你到底是谁的人?他忍不住问。

苏云漪没回头,只是摆摆手:我是我自己的。她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吹得灯影摇曳,墨苏,记住,谍者最忌讳动情。一旦动了情,离死就不远了。

门关上,她走了。墨苏站在原地,手里攥着腰牌和密语本,心中翻江倒海。他想起她肩上的伤,想起她咳出的血,想起她那句我想死得明白一点。他忽然明白,她不是在救他,是在救她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谍战中,找一个能并肩的同类,一起对抗这吃人的世道。

他翻开密语本,第一页写着:人心如墨,化开方知黑白。

这不是潜龙阁的训条,是她父亲的话。墨苏心中一暖,将密语本揣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他吹灭了灯,在黑暗中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更夫敲响四更锣:天寒地冻,闭户安眠——

墨苏闭着眼睛,脑海中全是苏云漪的脸。那张脸在书肆初见时是清冷的,在诗会上是明艳的,在潜龙阁追杀时是决绝的,在今夜是脆弱的。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在谍海中的孤独与挣扎。

他想起竹青的话:谍者,可以有两张脸。那苏云漪有几张?她自己说,她是她自己的。可在这盘大棋里,谁能真正做自己?

黎明时分,他起身,用炭灰在墙上画了一朵梅花。花有五瓣,瓣瓣染血。这是他与她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我收到了。

然后他将潜龙阁的腰牌藏进炭炉的夹层,将密语本记熟后,撕成碎片,泡进水盆。碎片在盆中旋转,墨迹散开,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画。墨苏看着那些碎纸,轻声说:爹,您当年没走完的路,儿子替您走。您没算完的命,儿子替您算。

这局棋,儿子下定了。

天亮后,他照常出摊算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他的签筒里,多了一根特殊的竹签,上面刻着壬字七三。那是苏云漪的编号,也是他在这冰冷谍战中,唯一敢抓住的温暖。

而远处,潜龙阁的追杀令已传遍京城。代号寒砚的脑袋,值三千两银子,活捉五千,取舌另加一千。墨苏摸了摸自己的舌头,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剑,笑了。笑得很冷,像这京城初冬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