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我将掌心贴上认证槽。金属接口泛起暗红光纹,顺着血脉爬向心脏。控制台发出一声低鸣,所有符文同时亮起,不再是数据流,而是实质的火线,从地下熔炉深处涌出,沿着预设路径奔向麦田中央的咒文阵。
艾瑞莉娅立刻冲入阵列中心,四重光瞳全开。她双手在空中划动,每一笔都精准嵌入能量波动的间隙。金色咒文如锁链般缠绕初火洪流,试图校准其频率。但不过三息,她的双眼眼角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成细小血珠。
“稳住!”我喝了一声,右臂的秘银臂甲自动激活,释放出压制性火环,将暴走的能量束拢向主通道。
就在这时,瑟琳娜迈步走入阵心。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解开胸前的布料。那颗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色泽如同永焰麦穗燃烧时最纯净的那一层光晕。她闭上眼,开始吟唱一段古老誓词,音节短促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
话音未落,她的心脏猛然膨胀,下一瞬炸裂开来。
血雾喷涌而出,并未洒落,反而在空中自行凝结,形成一道全新的符文回路。那些血丝般的纹路迅速填补了原本残缺的结构,与卡戎的血液、我的龙鳞断片共鸣,终于让整个镇魂咒术的雏形完整闭合。
初火洪流轰然注入。
我的右臂几乎在同一刻开始灼烧。焦黑痕迹从手腕急速向上蔓延,皮肤像被无形之手一层层剥去。秘银臂甲发出刺耳警报,内部冷却系统全功率运转,却无法阻止热流侵入神经。我能感觉到那痛楚正沿着肩胛骨向脊椎攀爬,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砂砾。
“撑住!”艾瑞莉娅嘶喊,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带毒护符已被她按入核心插槽,此刻正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参数偏移……超出阈值百分之四十!”
我没有回应。左手死死压住右肩,试图用压力阻断痛觉传导。但这没用。那不是普通的火焰侵蚀,是初火本源对背叛者的反噬——它认得我,也记得三百年前我从它体内撕下火种的那一刀。
记忆翻上来。古龙首领的逆鳞在掌中燃烧,我把它塞进胸口,一路跑回高塔。那时的痛,和现在一样,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可那时候,我怀里还有活着的孩子们,身后还有完整的城墙。
而现在,我只听见瑟琳娜的傀儡在地上抽搐。那具破旧的身体正以诡异的方式扭动,仿佛里面还藏着什么不肯离去的东西。
卡戎突然冲进仪式圈。他甩开背上的锁链,一根根缠绕在研究员腰间,最后将末端牢牢钉进地面裂缝。他的动作粗暴,瘸腿拖在地上,却稳得惊人。
“别退!”他吼着,声音像是从烧红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我能感觉到她在烧我的骨头!艾薇拉……她在催我们继续!”
他的体温迅速升高,锁链通红发烫,蒸腾出白烟。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把腰间的另一截链条甩向我,套住我的左腿,用力一拽,让我半跪在阵心位置。
“你是导管。”他说,眼里布满血丝,“你必须撑到最后一秒。”
我咬破嘴唇,尝到铁锈味。不是血,是初火渗入体内的征兆。我能感觉到它在血管里游走,寻找最脆弱的节点。而那个节点,正是我亲手埋下的——当年为伊森重塑经络时,留下的那道隐性咒印。
阵法边缘开始龟裂。细微的裂痕如蛛网扩散,每一道都伴随着低频震动。更可怕的是,中央区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艾薇拉的模样,嘴唇微张,却没有声音。但她的眼神在求我们停下。
“不。”我低吼,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不是要封印你……我是要还你安宁。”
话音落下,我猛地扯开秘银臂甲的固定扣。整条右臂彻底暴露在初火洪流之下。焦黑皮肤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组织。那皮肤极薄,近乎透明,其上浮现出极细微的纹路——一圈圈螺旋状的鳞片印记,与艾薇拉生前颈侧的胎记完全一致。
艾瑞莉娅的身形猛然一晃,紧接着单膝重重跪落在地。此刻,她那向来灵动的四重光瞳,已然失去了旋转的节奏,其中两轮光芒彻底黯淡闭合,另外两轮则是血丝纵横,不断有鲜血渗出。然而,她全然不顾自身状况,死死地将目光锁在控制台上,右手因过度紧张而颤抖不止,缓缓朝着带毒护符伸去。
‘还差一点……’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指尖刚刚触碰到护符残骸,一股磅礴的金色咒文便从她掌心汹涌爆发,如灵动的溪流般,顺着斑驳的血迹迅速蔓延至整个阵列。刹那间,那些原本肆意蔓延的裂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开始缓缓愈合,虽然速度并不快,但却透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坚定。
卡戎的左眼突然裂开一道细纹,鲜血顺着虹膜流淌。他没有抬手去擦,只是将锁链又收紧了一圈。
“她快出来了。”他说。
我抬头看向空中那张脸。艾薇拉的轮廓正在变化,不再哀求,而是微微点头。她的嘴终于动了,这一次,我听清了:
“妈妈……这次别松手。”
我张嘴想回应,却只咳出一口带着火星的血沫。右臂的新皮已经开始碳化,但我知道,只要那枚龙鳞断片还在胸口跳动,我就不能倒。
瑟琳娜的傀儡突然停止了抽搐。它缓缓坐起,一只手伸进胸腔破损处,掏出一块仍在搏动的肉团——那是它替主人保存下来的一小段心脏组织。它用这团血肉,轻轻按在阵眼最深的凹槽里。
整座咒文阵骤然一亮。
卡戎仰头发出一声闷哼,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他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其中一根已经断裂,断口处冒着青烟。
艾瑞莉娅的手指从护符上滑落,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撞在控制台边缘。她没有挣扎,只是用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手掌按在启动键上。
“完成了。”她 whispered,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看着空中那张脸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稳定的光柱,贯穿天地。初火洪流不再躁动,而是平稳地循环于新建立的回路之中。
但我知道,这只是第一阶段。
我的右臂垂在身侧,新生皮肤上的龙鳞纹路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卡戎靠在裂缝边缘,喘着粗气,左眼的裂纹仍在蔓延。
瑟琳娜的傀儡抬起头,用它仅存的一只眼睛望向我,然后,慢慢抬起手,为我系紧了披风领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