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烬盟’在幽暗地穴中宣告成立,火脉虽未剧烈涌动,但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而与此同时,在那繁华表象下的小隆德,一场暗流也正因那夜的鸦鸣而涌动……
**自那夜鸦鸣划破夜空后,乌鸦的鸣叫在城墙上空盘旋,未散。**我立于小隆德西门石阶,风自北岭而来,裹着灰烬的气息。三日前离殿时,葛温只道:“若井水变赤,即刻回报。”如今井未赤,鸦已鸣,火脉未动,人心却已不静。
我挥手,亲卫散入街巷。命令只有一条:查清昨夜鸦群为何齐聚城头,不得惊扰百姓。
街道清扫得过分干净,连碎瓦都被整齐堆于墙角。我驻足片刻,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副官低声问是否行动,我摇头,示意继续前行。
我们转向旧商道。路面新铺过碎石,痕迹未干。一行脚印自东而来,至半途突兀中断,仿佛行人凭空消失。我命人沿印迹掘开浮土,下层砖石排列错乱,显是近期翻动后仓促回填。**这一发现让我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沿着这条线索,我们继续深入调查。**撬开第三块石板时,底下露出一道铁盖,边缘锈迹斑斑,中央刻着断裂的火焰纹。
“这不是官造标记。”副官低语。
我未答。这纹我见过,在神国禁卷《古火盟约录》的残页上。七十年前,一支妄图重燃初火的异端曾以此为记,后被葛温焚于灰烬之谷。如今它出现在小隆德地底,非偶然。
铁盖开启,一股潮湿的腐气涌出。阶梯向下延伸,石壁有刮痕,显是常有人通行。我持火把先行,脚步落在积水之上,回声被压缩在狭窄通道内,如同低语。行至中途,壁上出现刻痕:一道竖线,其下七点,每隔三日加一划。最近一道,正是昨夜。
“他们在计时。”我说。
副官欲言,被我抬手止住。前方转角有光晕浮动,极微弱,似残烛将尽。我们贴壁潜行,终抵一处石室。长桌置于中央,七石凳环列,桌面残留蜡油与炭笔划痕。墙角堆着粮袋,麻布粗劣,但封口烙印清晰——西原铁矿的标记,而矿脉归属威尔斯封地。
“为何此处会有边境粮?”副官声音发紧。
我未答。粮袋未拆封,却已受潮,显是转运多次。若为流民私藏,不会藏于地下;若为官仓余储,不该无登记木牌。此地非避难所,而是中转站。
我蹲下检查地面。石板被重新铺设过,缝隙以灰泥填补,但中央区域的凹陷未被完全抹平。指尖抚过,纹路清晰:一圈外环,内嵌七芒星,中央一点凹陷,似曾放置某物。这非寻常图腾,而是集会定位——七人围坐,主位居中,其余六人按序而列。神国律令,七人以上私聚,视同谋逆。
“封锁此地。”我低声道,“不得移动任何一物。”
返回地面时,天色将明。我下令封锁城门,禁止夜间出入,所有进出商队须经三重查验。副官提出应即刻上报葛温,调大军清剿。我拒绝。此刻若动兵,只会逼敌潜藏更深。我们尚不知他们传递消息的方式,不知其外援何在,更不知那七人之中,是否有神国之人。
午后,老医师被带至行营。他年逾六十,须发皆白,曾任小隆德医馆首席。我问他昨夜可闻鸦鸣,他答:“死人之事,莫问活人之口。”再问粮袋来源,他闭目不语。
我放他离去。
黄昏时,斥候回报:医师居所后窗,每至申时三刻,便会抛出一只空药瓶。瓶底朝外,落地即碎。我亲往观察。第三日,瓶底未碎,我命人迅速拾取。借光细看,瓶底刻有一符号:上圆下竖,中有一点,形如铃铛倒置,又似火焰被锁于匣中。
我命人拓印三份,原件封入木匣,存于行营密柜,标注“疑与外部信联有关”。此符非神国所用,亦非古龙遗文,但其结构暗合某种音律器具的轮廓——能发声,能传讯,能召鸦。
当夜,我登上城西高塔。此塔原为烽火了望所,年久失修,唯顶楼尚可立足。我令斥候记录鸦群飞行轨迹。三更时,七只乌鸦自北岭飞来,绕塔三周,落于塔檐。其中一只右翼微颤,似曾负伤。它们未鸣叫,静立片刻后,依次飞离,方向不一,但最终皆汇于东北方某点。
我取出哈维尔家传的铜管镜——能聚声,能辨远影。镜中,那只伤翼乌鸦的脚踝处,缠着一缕极细的黑线,末端系着半粒石子。石子表面光滑,显是人工打磨。
线非天然,石非随意。这是标记。
我下令在塔内设常驻哨岗,每夜记录鸦群数量、飞行路径、停留时间。同时更换守军轮值,将两名昨夜失踪的士官所属小队全员调离,由神国直属斥候接替。他们的值夜记录虽被篡改,但原始泥板尚存于库房,我亲自比对,发现其中一人曾在叛乱前夜值守北门,而那夜,恰有三车“药材”入城,未登记。
药材?我翻查医馆残档。医师近三年开具的药方中,从未使用过乌头、夜影草、灰鳞粉,这其中必有蹊跷。
夜尽,天光微露。我重返旧神庙遗址。昨夜士兵发现的新砌砖墙,位于地基深处,砖色与周围不同,泥浆未干透。我亲自撬开缝隙,指尖触到一物——羊皮纸边角,未燃尽,边缘焦黑。
抽出半寸,可见残字:“……火将再燃,盟不散。”
纸张质地粗糙,非神国所产,墨迹为混合骨灰与铁锈调制,常见于流放者文书。我将其完整取出,藏于袖中,未交记录官。此语若上报,必引大军压境。而大军未至,消息早已传走。
我立于废墟中央,风自北岭而来,吹动袖中残纸。七石凳已在地下,七鸦昨夜齐聚,七人集会,七日为周期,七粒石子系于鸦足——七,非数,乃序。
袖中的黑曜石铃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与之呼应,而那隐匿于暗处的初火护符,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奇异的波动。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初火护符。它微温,非因火脉,而是感应到了某种频率的震动。昨夜鸦鸣,三声为一组,间隔精准,如同某种暗号。
护符轻颤,如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