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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一片沉寂。

今日之议,便是应对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北上援剿之令,而展开战略推演。

实则今年从守备营伊始,自二月转战至十二月,驰驱数地,无论将领还是士卒皆已疲惫不堪,内心实不愿再度远征援剿。

更何况如今河南、陕西等地流寇四起,再不似车厢峡时那般官军云集,更不似包围圈已成。

参将营即便北上,恐也只是疲于奔命,追逐流寇之后,这般无休止的追剿,仅长途行军所带来的非战斗减员,便足以拖垮全军。

杨凡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心中仍在反复权衡。

“北上之路,艰险漫长……”

周博文低声补充,道出了在座众人心声,“眼下不比陈奇瑜主督陕南之时,各部明军显已成疲兵,沿途府县多遭兵灾,粮草接济亦是难题……”

杨凡深深叹息,他心下亦不愿强令自己麾下疲兵再战,眼下营中思归之情渐浓,但是如何才能有理有据拒绝洪承畴的北上援剿,这是个折磨他的问题。

帐中群将虽然都不想再打仗,但杨凡发了话要所有人商量模拟,自然也要尽心思推演,数人正自思量,帐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与喧哗声。

一名风尘仆仆的骑手被带入大帐,他扑倒在地,自贴胸处取出一封犹带体温的信函,双手高捧呈了过来。

身旁中军部石望快步接过,他略一看信封,便神色如常地将其置于杨凡手边小桌。

众人瞧出了那不是什么紧急军情,稍松了口气。

盖世才遂继续向众人分析局势:“以闯营、西营为首之流寇已形成多股主力,分散各地,于五省边界反复流窜,避实击虚,致使如今尾追官军主力难以聚焦,疲于奔命。”

“重新被檄调援剿之各部官军现今多为疲兵,且各自为战,协同不力;欲彻底解决流寇,仍需如陈奇瑜旧策,协同多方渐次合围,蚕食压缩其空间,再图一举歼灭。故洪督堂新上任后,仍需时日打破地域壁垒,统一指挥,然地方利益纠葛恐非短期可解……”

耳听赞画房分析,杨凡手指触到方才送来的那封信。有些奇怪地打量,这信笺是常见的青纸,入手却微沉,封口火漆色泽暗红。

赞画房的分析仍在继续,还在剖析洪承畴新任总督后首需解决的难题。

杨凡一边听着,一边自顾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起初,他看信的目光尚是冷淡平和,然仅读数行,脸色便骤然一变,由晴转阴。

“大人?”

最先察觉杨凡神色有异的是离他最近的石望,他见杨凡神色陡变,不由上前一步,疑惑地看向那封信。

但那并非军报,而是杨凡私信,不知会有何等急事。

经他这一问,察觉到有大事,赞画房的分析停了下来,帐内诸将目光皆投向杨凡。

目光中,他们就见他们的参将大人持信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面色上则涌上一股骇人的潮红,额角血管突突急跳。

“大人?”

盖世才不知道有何紧急军情,于是试探着轻唤一声。

杨凡猛地抬头,一掌狠狠拍在面前硬木桌案上!

“砰!”

巨响震得笔墨纸砚齐齐跳起,舆图也卷起一角。

暴怒之下,满帐皆惊,众人噤若寒蝉,不知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能使得一贯沉稳的杨凡如此失态。

下一瞬,杨凡霍然起身,眼中先前的犹豫、权衡、疲惫尽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凌厉的决绝。

他双目赤红,扫过帐中诸将,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传令全军!”

“取消轮流出击,全军尽出,即刻歼灭摇黄贼寇!”

“五日!”

杨凡手指狠狠戳在舆图上摇黄残部盘踞之处,“五日之内,必须将此处大股摇黄流寇,给本将彻底碾碎!鸡犬不留!”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五日?!这简直是……

不待他们反应,杨凡第二道命令接踵而至,字字铿锵:“剿灭摇黄之后,全军不再北上!”

“即刻集结,南下返回重庆休整!”

命令如惊雷滚过营帐,震得众人耳中嗡鸣。

说完了自己的命令,杨凡当即不再看任何人,一把抓起那封信,径直大步流星冲出帐外,身影瞬间没入凛冽寒夜与漫天风雪之中。

帐内死寂片刻,旋即哗然如沸。

诸将与赞画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惊骇与不解。然军令既下,无人敢疑,赞画房立刻着手修改作战方案。

急促的脚步声与传令声瞬间撕裂了南山脚下的寂静夜空,各千总部、把总司、步兵局皆连夜筹备明日战事。

散会后,石望寻到独自立于山坡边的杨凡。方才杨凡未作任何解释,只下达了命令,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石望自杨凡身后靠近,急问道:“大哥,究竟出了何事?”

杨凡未曾回头,只是默然将信递过他。

石望愣了下,急忙就着身旁火把展开,只见信上写道:

「杨郎亲启:

见字如晤,恐已永诀。

重庆今岁寒甚,庭前积雪覆阶,恍若初见那年梨香苑落,满地琼华。

家父为漕督所迫,强迫小女入朱门。纵指天泣血,自陈昔年盟誓,然父惧权势倾轧,阖族战栗,终纳聘书。

忆昔与君梅园听戏,奴曾言我心匪石不可转。今奴身虽陷樊笼,此心犹系汉南烟尘。昼夜抚君所赠情物,如握星芒,如触君之温煦。

奈何天地虽大,竟容不得儿女微愿,山河万里,终不怜痴人半分迁就。忽觉此生太长,长至日夜凝眸望断川关,此生又太短,短得来不及等君归来,掀小女满头红妆。

今世注定止步咫尺天涯,今焚旧日所谱琴曲,裁素绢作此笺。待五更鼓响,小女当披初见时月白襦裙,踏雪赴南园梨树下。

他日君归,若过两江,见烟雨迷蒙处,或闻三叠琴声随江风而来…

那便是小女化作繁星,佑君鞍马平安。

此生缘尽,不敢言悔。

临绝涕零,不知所言。

惟盼来生莫生商贾,宁作田间连理枝,再续梨雪盟,重系红丝绳,与君共拜堂前天地灯。

小女文瑜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