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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离去,谢如烟俯身拾起那方丝帕,她望着唐文瑜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想起戏台上投湖殉情的女子,再想到远在汉中剿寇、对此一无所知的杨凡……

谢如烟脸色骤变,再顾不得其他,攥紧那方绢帕,疾步冲出戏院。

她径直赶回两江钱庄,快步踏入内堂。

堂内一位老先生正在洒扫,缕缕阳光自檐隙透入,照得四下晦明不定。

“我要见我哥哥,现在,立刻!”谢如烟语气冷肃。

老人手中动作一顿,迎上她的目光,面无表情道:“只有一人能传唤壹号。”

谢如烟面覆寒霜:“我不管这些,你只需带话给他,若不及早来见我,大哥之事恐再无转圜之机!”

……

崇祯七年八月下旬,汉中南山脚下。

千总三部的驻地上空,弥漫着汗臭、尘土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王平安抹了把额上的油汗,指挥手下辅兵将几辆大车赶到划定千总三部营区边缘。

上次他引导许平投诚有功,经中军部评定后,刚到汉中就被擢升成为了大队长,负责整个千总三部的后勤事宜,麾下还管着两名小队长、上千民夫。

与他同级的还有千总一部、二部的大队长,再往上便是总管所有辎重队的的总队长。

近日来,屯驻南山的川东参将营频频出击,虽每次都以局、司为单位,此次规模从皆不会超五百人,未有大规模战事和调度,却也把他们这些后勤调度忙得气喘吁吁。

王平安新官上任,手下管着千号人马和紧要粮秣,连日忙得脚不点地。

千总三部是许平所属部的驻地,倚一片缓坡而建,伤兵营就设在此处,远远便能闻到血腥与金疮药的气味,间或夹杂着压抑的呻吟。

这段时日轮番出击摇黄流寇,伤员其实不多,但自重庆出兵这半年来,还是积累了一些伤患。

王平安吩咐辅兵们开始卸货,主要是新一批洁净麻布、草药,及少许珍贵的糖与盐,这些都是伤兵营亟需之物。

他自个儿揣着文书册子,欲寻三部的许平核对签收。

刚走近那几个最大的伤兵帐篷,便听见里面传来粗鲁的斥骂和一个年轻人带哭腔的辩解:“……官爷饶命!小的、小的真的尽力了!这脓非得剜净不可啊……”

王平安蹙眉,掀开帐帘一角。内里光线昏暗,难闻气味更重。

一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少年医兵,正被一名暴躁伤兵揪着衣领,旁有老兵劝解。那伤兵胳膊上烂了个大洞,惨不忍睹。

“娘的!手比娘们还笨!疼死老子了!”伤兵骂咧咧松手,犹自喘着粗气。

少年医兵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退到一旁。

王平安摇摇头退出来,心下暗叹,营中医官永远短缺,手艺良莠不齐,多是半路出家的学徒,能止血、简单包扎已属不易。伤兵受罪,这些小学徒也难做。

他回过头恰逢许平迎面走来,二人相熟,王平安当即递过单子,随口抱怨:“许千总,你这儿的弟兄火气不小啊。千总一、二部的人对军医队哪个不是恭恭敬敬?也让三部的兄弟改改旧习,莫为难疡医和医兵,免得日后再伤了不好办事,人家不理咱。”

许平脸上带笑,三个千总部轮流出击摇黄流寇,千总三部是头一支,现已完成清剿任务,这两日刚回南山营地休整。

他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签押画字,叹道:“王大队长说的是,今日夕会我定约束他们,强调此事。不过也怪不得弟兄们,主要是前几日大人派来的医兵实在太好,这帮家伙那几天再疼也不吭一声,那倒是耳根清净了一段时间。”

“哦?怎么回事?哪来的医师,医术能这般好?”王平安一边核对签收,一边头也不抬地随口问。

他前几日随中军部的人在汉中采买,不知营中事,只知参将杨大人新成立了一支军医队,直隶中军部,一回来就见到这些疡医和医兵,所以他也以为一直都是这些人。

许平压低声音,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就前些天,不知从哪来了支医师队,邪门得很,里头……清一色全是女的!”

“娘们!?”王平安一怔,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全是姑娘!”许平咂咂嘴,神色间既有惊奇亦有不以为然,“领头的像个管事的鸨母,只是朴素许多,其余都是二十多三十多岁的女子,瞧着白白净净,说是懂医术。当时可把咱们这儿的兄弟给高兴坏了。”

他指了指伤兵帐篷:“还别说,那些女子手脚麻利,说话轻声细语,包扎清洗比粗手粗脚的医兵和疡医强得多。那两天,帐里骂娘声都少了多半。有些脸皮嫩的新兵,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好意思喊。”

王平安听得称奇:“还有这等事?上头能允?”

“允?”许平嗤笑,“新鲜不到两天,中军就来令了,说于礼不合,营中尽是男子,留一队女子在此成何体统?易动摇军心,最后还是散了,重新招了疡医和医兵,都是男的。”

有些话许平未对王平安明言,其实女医护兵是杨凡的主意,但试行两日发现于当下环境确不合适。

全是男子的营中混入女子,久经行伍的寇汉霄、阎宗盛、秦起明等皆持反对意见,汉中府衙也传话说杨凡在营中私养女子,有损官声。

“啊?这就散了?”王平安当时未回营,没瞧见那些个姑娘,心下颇觉惋惜。

“不然呢?”许平反问,“听说汉中知府还找杨大人谈了话,劝说军营重地,岂是女子该留之处?传出去成何体统?那帮老爷最讲这些。”

许平顿了顿,又叹:“人是走了,不过倒留了些好药和干净布带。可惜了啊……那些姑娘手艺是真不错,比现在这些毛躁医兵强。唉,这世道,女子出来做这个,本来也难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