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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四月初。

五省总督陈奇瑜传檄各部明军火速入陕,合围流寇。

檄文特别催促要川东游击营即刻北上。

在杨凡几番拉扯后,四川巡抚王维章联合重庆知府谢士章拨下开拔银、行月粮,还拨款给军器局用作补器银。

得到补给物资后,游击将军杨凡当即回文:川东游击营将于七日后启程。

仓促休整一月便再度出征,除却陈奇瑜连番严令催逼外,更因一个迫在眉睫的窘境,那便是银子。

杨凡如今实际掌控的产业已不少,两江时报、回春堂、两江钱庄、百年世家商行、以及与唐家合作而来的江运分润。

然而,除却回春堂与江运分润尚能有稳定进项,时报、钱庄、商行皆处于投入期,远未盈利。

如此收支相冲算来,依旧入不敷出。

加之年前大宁血战,虽奋力抢得不少盐货,最终结算下来,竟还是亏。

杨凡的库银早已捉襟见肘。若再不及时开拔,纵然兵练得再好,也是发不出足额的军饷了。

……

四月,重庆城北郊,梅园。

薄雾如蝉翼,轻轻笼罩这座雅致的园子。园内晚梅尚未凋尽,幽香浮动。

今日是唐家主母大寿,唐府包下梅园,阖家齐聚梅园赏梅贺寿。

园主的正厅被临时改作了戏台。下人们提前用精美的屏风将观戏区域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小间,专供女眷隔屏观戏。

因今日有部分被邀外客来,所以重重帷幕与雕花竹帘,既能让女眷听得清戏文,又严守着男女相防的礼数,避免抛头露面。

一切准备妥当,唐家的马车自城南鱼贯而来。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惊起几只正在啄食落梅的麻雀,扑棱掠过缀满晶莹露珠的梅枝。

西侧的回廊下,未出阁的唐文瑜已提前到了。她身穿一袭清雅的豆绿杭绸袄裙,手里无意识地绞着绣帕,目光却不时瞟向东侧屏风后,那里是她兄长唐文卓的位置。

今日虽是唐家内宴,但作为与唐家合作紧密的游击将军杨凡,亦在受邀之列。

除了可赏这最后的晚梅,据说戏班也是从成都锦江楼重金请来的,带来了新排的《蟠桃会》。

传闻那当家旦角的水袖功夫极为了得,能舞出“流云绕腕”的绝妙花样。

贴身丫鬟春桃凑近耳边,小声嘀咕:“小姐,听说这戏是公子特意托人从成都请来的名班,光那些行头就装了满满五辆大车呢。”

“方才瞧见他们卸箱,有件孔雀蓝的衣服,亮片密匝匝的,倒似鱼鳞般耀眼。”

唐文瑜未应声,显得心事重重,她眸光再次飘向唐文卓所在的方向。

那边额外搭了座茶棚,男眷们聚在里头谈笑风生。一道屏风将男女眷席隔开,只余下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

今日除了成都来的老戏班,压轴的还有重庆的新腔班子。这新腔戏班近来风头正劲,引得不少士绅老爷掷金延请,只为听个新奇,平日公演不断,时报上也赞誉不绝。

唐文瑜朝春桃递了个眼色,春桃立时会意,悄悄噤声垂首,身形轻盈地退后一步,隐到了暖阁外侧的回廊下。

巳时三刻,成都戏班班主撩开戏台帘子,朝主位的老夫人深深一揖,唱了个响亮的喏:“老夫人,小的们伺候开场了!”

锣鼓点子骤然而起,旦角踩着细碎云步飘然而出,水袖一甩,恰如流云半遮芙蓉面,只留一双含情妙目顾盼生辉,启朱唇,吐莺声。

“瑶池蟠桃熟,群仙贺寿来……”暖阁里的女眷们渐渐屏息凝神,安静听戏。

戏文正唱到瑶池众仙轮番敬酒,笙箫悠扬,与梅林间婉转的鸟鸣缠绕在一处,难分彼此。戏台上新妆的青衣蓦地甩开一丈余长的水袖,如惊鸿掠波,引得满园嬉笑惊叹。

梅园侧院的僻静的树下,错落摆放着各色瓜果、点心。

春桃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盛满杨梅、樱桃的盆子前,自顾自细细挑拣着。

其他仆役都围着戏台忙碌,此处倒成了清静地,偶有人来取物,也只当春桃是得了主子吩咐,也来拿吃食的。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靠拢,佯作低头挑选点心。春桃斜眼一瞥,认出是石望,今日的石头穿了件轻便的细棉布短衫。

她翻了个白眼,依旧埋首盆中,嘴里却已不咸不淡地刺了出来:“杨大人升了游击,做了三品官,果然今非昔比了,忙得脚不沾地。上回临走前说好了回来便找咱小姐,小姐还没计较其中风险呢,他倒好,数日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石望面上微窘。

眼前这位是唐文瑜的贴身大丫鬟,非比寻常仆役,他不敢怠慢,只得替自家大哥解释:“大哥不日便又要出征,手上急事千头万绪,实在脱不开身……”

“他倒是脱不开身了,可苦了小姐,整日在府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患得患失。杨大人到底何时才肯去跟老爷提亲?”

“大哥私下已提过几次,唐老爷总是打个哈哈就岔开,怕还在观望,指望着能不能攀上漕运总督杨一鹏那头的高枝儿呢。”

春桃闻言,语气软了几分,提醒道:“你家大哥总得再上心些。那位杨圣朝公子,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前月还给老爷引荐了不少他爹在官场上的关系和门路,老爷稀罕得很呢。”

石望一时语塞。

春桃接着道:“杨圣朝公子还频频登门拜访老爷,明里暗里总想多见小姐几面。小姐不乐意多见他,他便又去搭上大公子。大公子是明白小姐心意的,明里暗里也推拒了……”

话音未落,一个下人走进来,抱走一筐洗好的果子。春桃被打断,待人走远,她飞快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小页纸。

石望不动声色地接过,同时袖中也滑出一页薄纸,瞬息间交换到对方手中。

春桃迅速将纸藏好,随即提起篮子,装作挑拣完毕,起身便往回走。

石望也不停留,从另一条小径绕至男宾席处。进去时,正见杨凡在与唐文卓低声交谈。

唐文卓道:“上游泸州的侯采近来小动作颇多,杨兄游击营签发的过江许可证,他们那边许多不予承认,且专挑我唐家船只刁难,强令我等在泸州重新购买。杨兄不日便要离渝北上剿寇,你若不在,无人坐镇,长此以往我这江运生意的利钱,怕是要薄如纱纸了。”

杨凡沉吟片刻:“无妨,侯采此番也在北上援陕之列,他人也不在川地。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我自会给他些颜色瞧瞧。”

唐文卓点头,正欲再言,瞥见石望已凑到杨凡耳边低语几句。

杨凡随即展开手中小纸细看。

唐文卓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洒然一笑,扭头看向戏台,不再言语打扰。

他这妹妹自幼与他一同长大,长兄如父,妹妹是何心思,他这当哥哥的岂能不知?

只是父亲唐其瀚一心巴结漕运总督杨一鹏。

杨一鹏的次子杨圣朝虽对唐文瑜热络得紧,可杨一鹏那头始终态度暧昧不明,未曾明确表态,就这么吊着唐其瀚,弄得唐老爷也是摸不准杨一鹏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