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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营大阵鼓声如暴雨倾盆。

上万流民与老贼混合的军阵,再次踏过麦田满地的尸首,顷刻间便将摇摇欲坠的流寇前锋裹住。

俯瞰之下,单薄的明军阵线面对五六倍厚度的流寇洪流。最前列的铁甲兵近乎人人浴血,阵线犬牙交错,但流寇就是无法攻破这道单薄防线。

新兵对上流寇……喇叭声响起。

王平安持平火铳,算上那发空铳,这已是他今日发射的第四铳。

照门与眼睛两点一线,他瞄准了人潮中一个穿着棉甲的老贼。那老贼被后来的流寇裹挟其中,前后左右都动弹不得。

或许是多年活下来的直觉让其察觉到了危险,对方挥舞武器,砍杀周围流民,试图独自逃向两侧。

但人潮被后方老营驱赶着,不断向明军方向推搡挤压。逆流而行,谈何容易?

“砰!”

听到喇叭声,王平安应声扣动扳机。视线中,那棉甲老贼脖颈中弹,弹丸轻易撕破皮肉,贯穿而出。

他甚至未及发出惨叫,便在弹丸冲击力下轰然倒地。

周围厮养被溅了一脸血,举手看着血迹惊慌失措,尖叫着扭头欲逃,没跑几步便撞上督战老贼,被随手一刀抹了脖子。

“用长矛戳眼!捅!捅!捅!”

王平安身旁的队甲扯开嗓门嘶吼。随着上万流寇堆积阵前,前排刀盾手和长枪兵渐显体力不支。

王平安射完一铳,紧张地望向身前的赵和尚。

只见对方藤牌盾已然脱手,数个流寇一拥而上,有的抱腿有的搂腰,四五人将他死死缠住,其余流寇则对其发狂般举刀乱砍。

赵和尚“嗷嗷”怪叫,却挣脱不开。他身披两层铁甲,其中外层柳叶细札甲,内衬布面铁甲,流寇刀剑根本无法破防。

情急之下几个流寇猛然合同发力,赵和尚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

两个流寇立刻爬上他腰间,一边用短刃捅刺,一边寻找甲胄缝隙。

眼见赵和尚处出现缺口,明军长枪疾刺而至!猝不及防的流寇仓促迎战,人挤人的麦田无处闪躲,两名流寇被长枪刺中躯干。枪头迅速抽离,血雾自创口喷薄而出,两人立时委顿毙命。

“砰砰砰!”

又一阵火铳朝着赵和尚倒地的缺口轰击!流寇乌泱泱倒下一片。

队甲抓住战机大喝一声,带着身边几个长枪手向前突刺反击!

接连遭受火铳打击和长枪兵的突刺反扑后,流寇阵脚大乱,纷纷后退。

眼见流寇又有溃退迹象,后方马上挤满了新赶来的积年老贼,试图挽回颓势。

麦地人叠人,拥挤不堪、后方流寇蜂拥而前,前部退无可退。

队甲带着数人奋力砍杀,不察间竟脱离了阵线数步,一时左右仅数人,再无阵线保护,身陷流寇人海。

而他四周流寇却似无穷无尽,杀倒一片又涌上一群。

上万的人潮繁复无穷尽,前方流寇被明军杀破了胆,想跑,但后方流寇厮养还并未接战,在老贼威逼中不断往前推搡,四周还有上千老贼游走兜住人海,不断砍杀任何不往前之人。

人海渐渐将队甲等人围住,队甲几人如巨浪中的一叶孤舟,虽凭借身上铁甲苦苦支撑,却还是在半刻钟后倾覆于人海之中。

但队甲却为倒地赵和尚博得了喘息之机,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王平安心头刚松一口气,忽然反应过来耳畔迟迟未见喇叭声。

他疑惑望去,队甲的喇叭手被一杆投枪贯穿,像个葫芦般钉在队列里,尸体兀自不倒。

周围同排其他火铳手已退至第三排装填。王平安只得跟着他们一起递退。

退到第三排,他抬眼望去,视野中已不见刚才突入流寇人潮的队官身影,似乎已被密集人潮彻底吞噬。

应是阵亡了,他们这小段队列,身边再无人发号施令。

所幸赵和尚已从地上爬起,他掀开面甲,伸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血污。

然后举目四望,自己这一小段防线出现缺口,队甲刚才短暂击退的流寇再次汹涌扑来!

赵和尚“啊啊啊”狂吼着,从地上捡起两把腰刀,向前疯狂劈砍!新涌来的厮养见状,惊叫溃退,混杂其中的老贼叫骂砍杀后,纷纷无奈合力围攻。

赵和尚不闪不避,任凭无数武器落在铁甲上叮当作响,只顾双手乱舞狂斩!眨眼间,十余流寇便被其砍得支离破碎。

面前流寇大骇,纷纷欲避这杀神。

眼见流寇这一小段仅剩下厮养,老贼被杀得七七八八,有望以此泛开敌军溃退涟漪。

赵和尚身后几个瘫倒的长枪手也挣扎爬起、紧随其后,他们以赵和尚为中心,左右突刺。

此时此刻,再没人记得什么攻击要领。

每日千百次的训练,只将“刺”这一动作刻入骨髓,化为肌肉记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向着敌人刺杀!

流寇无甲,伤亡数字极为恐怖。仅靠着茫茫人海优势,以十余条命换明军一条命的惨烈比例,苦苦支撑。

“砰砰砰!”

记不清第几次火铳齐射了。流寇再次倒伏大片,哪怕身处后方未接战的厮养也察觉到了前方的惨烈,开始有零散者朝四面八方逃逸。

两侧悬停的上千流寇马兵闻风而动,将脱离进攻潮中的厮养尽数砍倒在川东麦地。

西营本阵又传来号声,又有新厮养被驱赶着向前填补,这次里面积年老贼更多。

摇摇欲溃的流寇再次被遏制,上万人持续朝前涌攻。

王平安眼前的明军战线被拉扯得越来越薄。前面的敌人尚未杀尽,又有数千流寇援兵又至!

大阵方向数道喇叭声连吹三响,示意火铳手自由射击。

王平安大口喘息,抬头入眼所及,尽是嚎叫涌动的人头,各式武器举过头顶,在视野中狂乱挥舞。

王平安感觉前面站立的铁甲兵已消失了小半。剩下的依旧勉强维系着一条细薄的长线,将上万咆哮的流寇阻隔在外。

其实许多刀盾手和长枪手并非战死,而是力竭倒在地上无法爬起。

穿戴铁甲于前方搏杀,体力消耗巨大,而流寇如怒海狂潮,杀之不尽。

不少倒地的明军仍在地面挥砍流寇腿脚,砍得残肢断臂横飞,眼前景象宛如修罗地狱。

“轰!轰!!轰!!!”

突然,数道金属流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从侧方狠狠撞入流寇人潮!霎时间犁出数条血肉通道!

“轰!轰!!!”

又是数道流光闪过!

其中一道正中流寇最密集处。刹那间,行进轨迹上的一切肉体皆被碾为齑粉,残肢断臂四散横飞!

无数流寇扭头就跑,溃逃的迹象正蔓延!

王平安愕然回首。

在大宁城东方向,不知何时,炮兵队竟已卸下五六门严威炮。

此刻停驻在一处小土坡上,炮组正在一边高声叫喊,一边飞速装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