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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以医破局 > 第205章 她不回头,路自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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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她不回头,路自己塌了

幽蓝的海水漫过船舷时,殷璃睫毛微颤。

她能感觉到舟身正被暗流托着往更深处去,潮声渐次模糊,像被蒙了层浸过水的棉絮。

喻渊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湿冷的衣料渗进来——这是他惯常的安抚方式,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踏实。

“看。”他忽然低唤。

殷璃睁眼,正见那枚玉简从船底的阴影里钻出来。

玉身裹着细弱的光,像条逆游的银鱼,最终悬在她膝前三寸处。

“问”字的金纹随着水流轻晃,竟真似在呼吸,起承转合间带着股执拗的鲜活气——不似前世她刻下时的沉郁,倒像被谁偷偷往笔锋里注了生气。

“它不愿被留下,也不愿被带走。”喻渊的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薄茧,声音轻得像怕惊着那光,“像在等个答案,又像在说……答案不该由谁给。”

殷璃没说话。

她的掌心正随着玉简的靠近泛起热意,那热度从指腹往心尖爬,烫得她想起前世药庐里被晒得暖融融的药碾子。

那时她总说“医道是问出来的”,可后来信徒们把“问”刻成了碑,把“试”写成了规,倒让这两个字成了枷锁。

此刻这枚她亲手埋下的玉简,竟自己挣开了岁月的封泥,倒像在替她把当年没说完的话,重新说一遍。

她抬起手,在离玉面半寸处停住。

光晕在掌纹的裂痕里流转,那些被前世刑具划开的旧伤,此刻倒成了光的河道。

“它在认人。”她低笑,“不是认我这个医仙,是认……”

话音未落,玉简突然一颤。

金纹骤然收缩成一点,“问”字的最后一竖竟如活物般向前一探,在她掌心烙下道淡金色的印子——不是痛,是痒,像小徒弟当年偷抓了把合欢花粉往她袖里塞时的痒,带着点促狭的雀跃。

不等她回神,玉简已调头朝下,拖着尾光扎进幽蓝的海眼里。

“璃儿!”喻渊突然攥紧她手腕。

殷璃转头,正见他们来时的路在崩塌。

浮游荧光铺就的光径像被谁抽走了线,星星点点地碎成流萤;双色莲护阵的尘屑打着旋儿往海底沉,最后一片粉瓣擦过她发梢时,她甚至能闻到极淡的荷香——是前世她种在药园角落的并蒂莲,当年被信徒们挖去供在神坛的那株。

最让她心悸的是舟行的轨迹。

原本被海流托着的水痕,此刻正被黑水一寸寸吞没,像块被橡皮擦过的帛书,连褶皱都不留。

喻渊望着最后一片荧光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不是我们走了,是世界把我们放下了。”

“该放下的。”殷璃将掌心的金印按在船板上。

潮湿的木头上立刻洇开个淡金色的圆,像朵开在水里的花,“当年我用‘医仙说’困住了医道,现在他们用‘自己的方’挣开了茧。”

小舟“咚”地沉进雾渊最深处。

四周突然静得惊人,连浪声都被雾障挡在了外面。

殷璃摸出随身的空竹管——这是她惯用的测脉器,竹节里还留着前次在昆仑测地脉时沾的雪水。

她将竹管插入海流,凉丝丝的水立刻漫进管腔。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原本空荡荡的竹管内壁,突然爬满了细密的刻痕。

那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地方墨迹晕开,像被水浸过又补描的;有的笔锋凌厉,起收处带着股狠劲,倒像哪个倔脾气的小子跟药方较着劲。

殷璃指尖抚过一道深深的划痕,忽然笑出声:“《七问诊法》的逆向推演图……他们把我当年教的‘如何问’,改成了‘为何问’。”

“你早料到的。”喻渊凑过来看,竹管里的刻痕在幽光下忽明忽暗,“从你埋玉简那天起。”

“我料到有人会问,可没料到他们会用‘问’来反推我的思维。”殷璃将竹管贴近耳畔,竟听见管内传来细碎的争论声——“阿姊说脉浮主表,可我在岭南治的那个孩子,脉浮却因暑湿!”“那你记下来,把例外写进新方里!”“可医仙录里没写……”“医仙录是死的,我们的方是活的!”

她眼眶发热,却没让泪掉下来。

前世她被尊为医仙时,求医者跪在药庐外三天三夜不敢敲门;如今这些声音里带着刺,带着不服气,却让她的血烧得比当年在丹炉前看药成时更烫。

“喻郎。”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喻渊正望着舟底,眉峰微蹙,指节无意识地敲着船板——那是他察觉异常时的习惯动作。

“怎么了?”殷璃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海床在动。”他伸手按住船底,掌心下传来极轻的震颤,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更深处往上顶,“很轻,像……像有人在下面敲鼓。”

殷璃刚要说话,舟底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喻渊迅速摸出块沉木片——那是他早备下的探路物,此刻往船底一贴,深褐色的木纹里竟渗出丝丝银光,像被谁用细针挑开了层遮布。

“这是……”殷璃的话被另一阵震颤打断。

喻渊将沉木片举到眼前,银光在木纹里游走,最终聚成个歪歪扭扭的“试”字——和竹管里的刻痕,竟是同一种笔迹。

沉木片上的银光像活过来的银蛇,在“试”字笔画间游走时,喻渊的指节突然收紧,木片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盯着那歪扭的笔迹,喉结动了动:“是西南药都的手笔。”

殷璃眉峰微挑:“你怎么断定?”

“这刻痕里混着赤焰草的焦味。”喻渊将木片递到她鼻端,果然有缕极淡的焦苦钻进来,“上月我派去查药都废墟的暗卫说,那里的医监宋砚总在半夜烧赤焰草炼药引——他说这草性子野,能烧出‘不服’的火气。”

话音未落,舟底的震颤突然加剧。

这次不再是轻敲鼓面,倒像有人用槌子一下下夯进海床。

殷璃的测脉竹管“当啷”掉在船板上,管内的争论声却更清晰了,混着遥远的、类似刻刀凿石的声响。

“他们在用旧法连新道。”喻渊突然按住她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宋砚那小子在拿自身精血刻《万疑续生论》进地脉,想借归墟灵息做桥——桥的这头是新医道,那头……是你。”

殷璃垂眸看向掌心的金印。

那道淡金色的痕正随着震动微微发亮,像被谁隔着皮肤轻轻叩了叩。

她想起前世跪在药庐外的信徒,想起他们把她的话刻成碑时眼里的虔诚,也想起后来那些因“医仙说”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医者,连给孕妇开方都要翻三遍《医仙录》。

“桥若只为迎我而建,终将断于半途。”她指尖抚过金印,声音轻得像在说给海听,“当年他们困在我的影子里,现在若还想把影子当灯塔……”

话未说完,海眼深处突然爆出一声清越的钟鸣。

那声音像冰棱撞碎在玉盘里,先在舟底荡开一圈蓝光,接着以肉眼可见的波纹往四周扩散。

殷璃抓住船舷时,看见喻渊的发梢都在震颤——不是被声波震的,是被共鸣的灵气激的。

“药钟残片……”喻渊抬头望向幽蓝的海水上方,“它们在归位。”

这声钟鸣像根扯动九域的线。

蜀地青城山,正在熬药的老医婆突然被药罐里的水烫到,她惊惶抬头时,看见案头的《医仙手札》无风自动,每一页都翻得“簌簌”响,最后停在记载“问脉七法”的那章,墨迹竟渗出血色。

江南绣衣坊,替绣娘治手癣的年轻医女正低头写方,腕间玉镯突然发烫。

她下意识去摸,却见镯面浮起一行小字:“师不在岸,何须渡?”字迹未干,她鼻尖一酸,眼泪砸在方笺上,把“医仙曰”三个字晕成了模糊的墨团。

最北边的漠北药市,有个总被嘲笑“只会翻旧书”的学徒正蹲在药摊后背《汤头歌诀》。

他怀里的旧玉简突然烫得灼人,他刚要扔,玉简“啪”地裂开,灰烬簌簌落在他摊前的沙地上,竟拼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凑近辨认,喉结猛地一哽——那是他自己的笔迹,是上个月被师父骂“异想天开”时,偷偷写在墙角的“若寒症有热象,是否该先破表?”

同一时刻,归墟海眼里的小舟被震得晃了两晃。

殷璃扶着船沿抬头,看见幽蓝的海水里浮起无数光点——那是散在九域的药钟残片在共鸣,每一点光都带着人间的药香:有川芎的辛,有甘草的甜,有她前世最爱的紫苏叶被揉碎时的清苦。

喻渊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船底。

那里的震颤已变成有规律的起伏,像在应和药钟的节奏。

“他们听见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笑,“那些不敢问、不敢试的,现在都醒了。”

殷璃望着掌心的金印。

那道痕不知何时淡了些,却更亮了,像团要化进皮肤里的光。

她想起竹管里那些带刺的争论声,想起药都废墟里用精血刻方的宋砚,想起漠北学徒眼里突然亮起来的光——原来不是她在教他们“如何问”,是他们在教她“问为何”。

“该靠岸了。”喻渊突然说。

殷璃这才发现,小舟不知何时已浮出雾障。

黎明前的天光像层淡青的纱,罩在眼前的暗礁岛上。

那些礁石黑得发亮,石缝里爬满墨绿的药藤,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是“问”字的古篆,在晨雾里泛着银边,像谁把她当年刻在药庐墙上的字,种进了土里。

她起身要下船,脚刚碰到礁石,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

归墟雾障正在闭合。

那片曾被荧光铺就的航道,那些双色莲护阵的粉瓣,那些被海流托着的水痕,此刻正像被倒卷的画轴,一寸寸缩回海眼里。

最后一点荧光消失时,殷璃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前世被押上刑台时还响。

“这次不是他们找不到我。”她望着彻底消失的海面,声音里带着点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笑意,“是我从地图上,把自己删了。”

喻渊站在她身后,望着她被晨风吹起的发梢,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

“那正好。”他说,“新岛的礁石够硬,海蚀洞够深——”

“够我们种点新的药。”殷璃接完他的话,转身往岛里走去。

暗礁岛的晨雾里,传来她清浅的声音:“喻郎,你说这岛上的药藤,是先试它的根,还是先问它的性?”

喻渊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弯腰捡起块被潮水冲上岸的碎玉。

那玉片上还留着半截“试”字,在晨光里闪着暖融融的光。

海蚀洞的影子正斜斜铺在前方,洞外的药藤在风里轻轻摇晃,每片叶子都像在说:“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