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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从帝王身上散发出的、危险的低气压。

就在萧执似乎要不管不顾地发作,甚至可能说出更惊世骇俗、或是直接动用强权的话语时——

“陛下。”

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弥闾。

他不知何时也已起身,站在沈沐身侧稍前一步的位置,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他先是深深地看了沈沐一眼,看到他微蹙的眉头下那深藏的倦意,心中一阵气闷,随即转向萧执,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龟兹礼节,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慵懒不羁,只剩下属于龟兹王储的郑重与冷静。

“陛下厚爱,龟兹上下感激不尽。”弥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水榭,“只是,联姻之事,关乎两国邦交,更关乎伽颜华终身,绝非儿戏。伽颜华既已表明心志,我龟兹尊重每一位王室子女的意愿,绝不会以国事为由,强迫任何人做违心之举。此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话语恭敬,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直接将龟兹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绝不会为了所谓邦交,牺牲沈沐的个人意愿。

这既是维护沈沐,也是将了萧执一军,若萧执再强行逼迫,便是毫不顾及龟兹的颜面与立场,与公然欺凌无异。

萧执猛地看向弥闾,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嫉妒与敌意!又是他!总是他挡在中间!

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再次翻涌,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厉声呵斥,甚至想下令将这个碍眼的龟兹王子拖下去……

然而,就在他嘴唇翕动,即将失控的边缘,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滑向弥闾身后的沈沐。

沈沐依旧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眼神深处除了无奈,似乎还掠过一丝极淡的……对他这般模样的厌烦?

就是这一丝极淡的厌烦,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萧执狂躁的心。

他猛地想起那晚在琉璃苑,自己醉酒失态,哭得狼狈不堪时,沈沐最后那句“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再说”。

是不是……是不是他再这样不管不顾地发疯,阿沐就会更加讨厌他,更加看不起他?连最后一点点可能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了几分。

他不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他想要的是阿沐心甘情愿地留下,而不是把他吓跑,或者让他更加厌恶。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萧执的内心。

一方面是想不顾一切强留爱侣的本能,另一方面是害怕彻底失去的恐惧,以及那一点点卑微的、想要“变好”的念头。

他像个站在悬崖边抱着珍宝的孩子,既怕珍宝掉下去,又怕自己抱得太紧把它捏碎。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胸膛剧烈起伏,握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那杯中的酒液不断晃荡,几乎要泼洒出来。

他死死咬着牙关,额角青筋跳动,显然在极力压抑着那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最终,在那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之后,萧执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强忍下的、扭曲的平静:

“……是朕……考虑不周了。”

他猛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压不下心中的苦涩与暴戾。

他放下酒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再看沈沐和弥闾,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萧瑟的秋景,仿佛那样就能掩饰他此刻的狼狈与失败。

“今日之宴,到此为止。”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疲惫与不易察觉的颤抖,“诸位……散了吧。”

说完,他甚至不等众人行礼,便猛地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大步离开了水榭,那玄色的衣袍在秋风中翻卷,背影充满了孤寂与一种濒临崩溃的压抑。

他像一条被主人狠狠拒绝、却仍不甘心、想着其他办法也要守住自己宝藏的龙,暂时退回了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但那双黑暗中依旧执拗闪烁的眼睛,表明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御花园中,众人这才仿佛重新找回了呼吸,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弥闾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沈沐,低声道:“没事了。”

沈沐望着萧执消失的方向,那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眼底的复杂情绪也逐渐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他轻轻“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一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以萧执那偏执的性子,这绝不会是结束。

他就像个盯紧了心爱之物的小孩,一次讨要不成,只会想着下一次换个方式,直到将那宝物牢牢攥在手心为止。

御花园中的喧嚣与紧绷,如同被一刀斩断,随着萧执的离去而骤然消散。留下的,只有一地无形的狼藉与众人心中难以平复的惊涛骇浪。

水榭畔,秋风吹拂着残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丝愤怒与后怕。

弥闾紧紧护在沈沐身侧,琥珀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如同护住珍宝的雄狮,扫视着周遭尚未完全离去的萧国宫人与臣子,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沈沐的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方才那场足以撼动两国邦交的惊世提议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他抬手,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而从容,对弥闾低声道:“走吧。”

两人在龟兹护卫的簇拥下,无视那些或惊疑、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径直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们的背影挺直,带着龟兹王室不容侵犯的尊严。

…………

乾元宫。

殿门在萧执身后轰然闭合,沉重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如同他此刻心境崩塌的余音。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克制、所有强撑起来的“理智”与“从容”,在踏入这独属于他的绝对领域时,彻底土崩瓦解!

“哗啦——!”

他猛地挥袖,将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珍贵的玉镇纸、琉璃笔洗……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碎裂声、碰撞声刺耳地响起,一片狼藉。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被拒绝的暴怒、计划失败的挫败、以及眼睁睁看着那人再次从指尖溜走的、蚀骨钻心的恐慌!

“他为什么不要?!为什么?!”萧执低吼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不解与狂躁,“皇后之位!天下女子……不!连帝王之位!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荣!朕给了他!朕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他为什么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沐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无奈和一丝厌烦的眼睛,回放着弥闾护在他身前那刺眼的一幕……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弥闾……又是弥闾!!”他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凭什么?!凭什么能站在阿沐身边?!凭什么能让阿沐信任他、维护他?!朕才是……”

朕才是最爱阿沐的人!朕才是能给他一切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给的,阿沐都不要?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