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许都城郊，一处戒备森严的秘密靶场。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与滚烫的铁腥气，大地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惊天动地一击的微微颤栗。
李峥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观察台上，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数百米外那面用夯土与巨石模拟出的厚重城墙。
在他身旁，周铁山、赵云、高顺、太史慈……共和国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全部在列。
此刻，这些在沙场上杀伐果断、见惯了血与火的悍将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近乎呆滞的震惊。
他们的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定在那面模拟城墙上。
只见墙体中央，一个直径超过一丈的巨大窟窿赫然在目，边缘焦黑，无数深可见骨的恐怖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碎石与泥土，混合着一股硫磺的气息，散落得到处都是。
就在刚才，随着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一根其貌不扬的黑色铁管，喷射出了一团烈火与浓烟。
然后，一枚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铁球，便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撞在了那里。
那一瞬间的破坏力，远超他们认知中最强大的霹雳车百倍！
“这……这是什么妖法？”一名降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闭嘴！”高顺猛地回头，低声呵斥，但就连他自己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撼。
他见过最坚固的城池，指挥过最悍勇的陷阵营，可是在这种纯粹的、蛮不讲理的毁灭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战术和经验，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云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龙胆枪，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想象着，若是自己的白马义从，正在冲锋的道路上，被这样一枚铁球击中……
那结果，将是毁灭性的。
人马血肉，在这种力量面前，与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
“委员长。”
格物院的首席研究员，田仲，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快步跑到李峥面前，献宝似的递上一份滚烫的报告。
“成功了！采用新式高炉钢一体铸造法，炮管的强度和韧性，比之前的样品提升了三倍有余！”
“经过极限测试，连续发射五十次，炮管依旧完好无损！这标志着，我们的新式火炮，已经完全具备了大规模列装的条件！”
李峥接过报告，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群依旧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将领们，声音清晰而有力。
“同志们，你们都看到了。”
“思想的利刃，我们已经磨砺。现在，物质的武器，也终于跟上了！”
他伸手指着靶场中央，那十几门造型狰狞，通体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铁炮，声音陡然拔高！
“我宣布！”
“以这批新式火炮为基础，共和国第一支独立的‘火炮军团’，于今日，正式成立！”
这个决定，如同一道命令，将所有人从震惊中唤醒。
火炮军团！
一个全新的，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兵种，就这样诞生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现实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上了将领们的心头。
“委员长。”
周铁山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困惑。
“这东西威力是大，可也太笨重了。”
“一门炮，得十几头牛才能拉动，若是遇上山地或是泥泞的雨天，如何机动？”
“还有，这玩意儿打一发，就要冷却半天，清理炮膛更是费时费力。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等它准备好，仗都打完了。”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没错，步骑协同该如何进行？总不能让步兵弟兄们在前面挨打，等它们在后面慢悠悠地开炮吧？”
“它的后勤补给也是个大问题！那些铁球和火药，可比弓箭粮草金贵多了，运输起来更是个麻烦！”
“这东西，怕不是只能用来守城？”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疑虑和问题，被纷纷提了出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事物，它强大，但也同样陌生。
如何将这种强大的力量，有效地融入到现有的战争体系中，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巨大难题。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李峥却丝毫不见意外。
他要的，就是这种思想的碰撞。
“你们提出的问题，都很好，都很关键。”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一个新时代的战争之神已经诞生，但如何驾驭它，确实需要我们去共同摸索。”
“为此，我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炮兵战术研究小组’！”
李峥的目光，落在了太史慈和高顺身上。
“太史慈！”
“到！”太史慈一步出列，身姿挺拔。
“我命你，负责研究水师舰炮战术！我要让我们的战船，成为浮动的海上堡垒，将敌人的水寨，轰成齑粉！”
“遵命！”太史慈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他已经能想象到，当这种大杀器被安装在战船之上，那将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高顺！”
“末将在！”高顺沉声应道。
“我命你，负责研究陆军炮兵战术！如何支援步兵攻坚，如何进行远程火力压制，如何构建炮兵阵地，这些，都是你的任务！”
“我只要结果！”
“请委员长放心！”高顺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却带着泰山般的重量。
理论研究与实践摸索，同步进行。
然而，仅仅是小组内部的推演，还远远不够。
为了统一全军思想，为了让所有人真正见识到新时代战争的恐怖，李峥决定，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毕业大考”。
……
三日后，黄河岸边。
一座废弃多年的坞堡，孤独地矗立在旷野之上。
它曾是前朝某个豪强的巢穴，墙体由巨石垒砌，坚固异常，便是数万大军围攻，没有数月之功也休想拿下。
而今天，它将成为新时代战争之神的第一个祭品。
坞堡对岸，一处临时搭建的观察高台上，共和国军方的所有高级将领，再次齐聚。
他们的脚下，一片开阔的河滩地上，五十门新式火炮，已经昂然列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阵地。
炮口黝黑，整齐划一地指向远方的坞堡，如同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数百名炮兵，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在各自的炮位上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测量距离，调整角度，搬运炮弹，装填火药……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精准而专业，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李峥站在高台的最前方，手中没有望远镜，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身后的将领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委员长，一切准备就绪！”传令兵飞奔来报。
李峥点了点头，缓缓举起了右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手臂猛然挥下！
“开火！”
一面红色的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下一刻，地动山摇！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
五十门火炮组成的阵地，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一团团橘红色的烈焰，从炮口猛然喷射而出，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阵地。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被一头远古巨兽狠狠地踩踏！
高台上的将领们，只觉得脚下一软，耳中嗡嗡作响，许多人甚至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栏杆。
而他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天空！
五十枚呼啸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五十道肉眼可见的死亡弧线，像一群从地狱冲出的黑色蝗虫，铺天盖地地砸向了那座孤零零的坞堡！
第一轮炮弹，精准地覆盖了坞堡的墙头。
坚固的石制墙垛，在炮弹的巨大动能面前，脆弱得如同饼干。
碎石与烟尘冲天而起！
还没等烟尘散去，第二轮炮弹又到了！
这一次，炮火开始向墙体延伸。
“轰隆！”
一声巨响，坞堡的正面城墙，被数枚炮弹同时命中，坚固的墙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无数裂纹瞬间崩现！
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炮兵们严格按照操典，以惊人的效率，进行着装填与发射。
震天的炮声，再也没有停歇过！
那座曾经固若金汤的坞堡，此刻就像一个被无数柄无形重锤反复敲打的铁砧！
墙体在持续的轰击下，不断地崩塌、解体、粉碎！
箭楼倒塌了。
角楼不见了。
整面墙，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被一层层地剥离，削平！
短短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轮炮击结束，硝烟缓缓散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坞堡？
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一片冒着黑烟的废墟！
曾经需要数万大军，付出无数生命，围困数月才能攻下的坚固堡垒，就这样，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整个观察高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将领，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毁灭力量，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从今天起，战争的形态，被彻底改变了。
一个属于步骑冲杀的旧时代，结束了。
一个属于钢铁与火焰的新时代，降临了！
……
北方，磨刀霍霍，积极备战。
而在长江以南，江陵。
经济的崩溃与荀彧归心的双重打击，让苟延残喘的联盟内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帅帐之内，曹操按着隐隐作痛的头颅，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许都的红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唯有孤注一掷，发动最后的攻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