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井壁的青苔滑腻冰冷,每一次借力下探,指尖便在湿滑的苔藓上打滑,像触碰到一具被地下水浸泡多年的骸骨,腐朽中渗出刺骨寒意。

指尖传来细微的黏滞感,仿佛那青苔正贪婪地吮吸着我掌心的温度。

废弃矿道的气息从下方涌上来,带着铁锈的腥涩与死水的霉腐,混杂着某种动物尸体腐烂后特有的甜腻臭味,钻进我的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陈年的淤泥。

肩胛骨上,那枚追踪器如同一块被烧红的烙铁,持续灼烧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痛感在皮下炸开一圈涟漪,提醒我每分每秒都暴露在组织的监控之下。

金属的灼热感甚至穿透了衣物,在皮肤上留下一圈圈焦黑的记忆。

但我顾不上这些,我必须找到顾昭亭。

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我只能依靠另一种“视觉”——痛觉。

我稳住身形,停在湿滑的岩壁上,闭上双眼。

指尖仍能感受到岩壁渗出的冷汗般的水珠,顺着掌纹滑落。

每走十步,我就重复一次这个动作。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我与顾昭亭之间最后的纽带。

在他的痛觉被屏蔽之前,我强行与他建立了“痛觉转译”的链接——一种将他人痛觉转化为我意识中可感知的色彩与形态的异能。

此刻,我正通过“读取”他身体的痛苦,来定位他的方位。

那团熟悉的,尖锐的深红色在我意识的画布上清晰可见,像一颗在黑暗中搏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细微的撕裂声,仿佛在耳膜内侧低语。

它在我的左前方,稳定而持续,没有减弱的迹象。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睁开眼,辨认着方向,继续在崎岖的矿道中摸索前行。

脚底踩在碎石与铁锈残片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每一步都像在踩碎某种沉睡的骨骼。

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两百步……

就在我准备进行第二十一次“读痛”时,我脑海中的那片深红色,那团灼热的、代表着顾昭亭生命体征的痛色,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它不是缓缓消散,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彻底从我的感知中消失。

我的心跳骤然一停,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头皮一阵阵发麻,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骨内侧游走。

他出事了?

不,不对。

这种感觉更像是信号被强行屏蔽了——就像有人突然切断了我与痛觉世界的连接。

他们发现了我对他的追踪,或者,他进入了一个能隔绝一切信号的区域。

恐慌只持续了三秒,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无法“看”到他,我就只能用另一种方法。

我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岩石的寒意瞬间渗入耳廓,仿佛整条矿道都在低语。

伸出右手,用指节按照记忆中那份加密“血谱图”的节奏,轻轻敲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三、一。

这是我们之间最原始的暗号,源自我们被囚禁时,隔着墙壁确认彼此安危的敲击声。

每一次敲击,都像在唤醒一段被锁死的记忆。

时间在死寂的矿道里被无限拉长。

一分钟,两分钟……我的心跳声在耳中擂鼓,每一次敲击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上,震得指尖发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从矿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微弱至极的回响。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同样是“7 - 3 - 1”的节奏!

不是回声,是回应!

他用石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回应我!

眼泪瞬间冲出眼眶,混合着井下的污泥,划过我的脸颊,留下灼热的沟壑。

他还活着,他知道我来了。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重,还夹杂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像医院太平间的呼吸,冰冷而机械。

前方出现了一个通风口的铁栅栏,微弱的光线和一阵癫狂的诵念声从上方传来。

“以痛为门,以血为钥……以身为舟,以魂为渡……”

是赵婆子的声音,空洞而狂热,每一个音节都像用生锈的铁片刮擦着我的耳膜。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攀上通风口,透过锈蚀的栅栏缝隙向上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如坠冰窟。

这是一个类似屠宰场和实验室结合体的诡异空间,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水槽,表面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像一具巨大的金属棺材。

刘翠花,那个白天还曾偷偷塞给我半块饼干的女人,此刻正被铁链倒吊在水槽上方。

她的手腕被割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下方,每一滴落下都发出“嗒”的轻响,像某种倒计时的钟摆。

水槽里躺着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具……“活体模型”。

它有着人类的轮廓,皮肤却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蜡白色,胸口平缓地起伏着,证明它还活着。

刘翠花的鲜血,正精准地滴入它微微张开的口中。

我注意到,那模型的眼皮正在极其轻微地颤动,每一次颤动都伴随着一阵低频的嗡鸣,仿佛有电流在颅内穿梭。

它在吸收刘翠花的血液……不,它在吸收她的痛觉记忆!

我与生俱来的能力让我清晰地“看”到,一股股代表着剧痛和恐惧的暗红色能量,正顺着血滴,从刘翠花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入那具模型的体内,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钻入那具蜡白的躯壳。

就在这时,我的金手指,我那能转译痛觉的特殊能力,开始疯狂示警。

无数红黑交错的画面在我脑中闪现、重叠,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伴随着尖锐的耳鸣。

忽然,一个尘封已久的旋律从记忆深处浮现——“红砖砌,黑瓦盖,娃娃住在高楼台……”

是陈金花提过的那首童谣,是我小时候姥姥哄我睡觉时哼唱的节拍。

而此刻,刘翠花手腕上鲜血滴落的节奏,竟然与那童谣的节拍,分毫不差!

我瞬间明白了。

什么“以痛为门,以血为钥”,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秘仪式,这是一场精密到令人发指的生物实验!

组织利用特定频率的痛觉刺激,编码成一种独特的“语言”,用以唤醒这具模型中沉睡的、或者说是被格式化过的意识!

我必须救她,也必须阻止这一切。

可赵婆子和守卫就在不远处,任何异动都会让我和顾昭亭万劫不复。

我从腰间摸出最后的应急物品——一小罐蜂蜜铁浆。

它能快速补充体力,也能在血液检测中制造干扰。

我拧开盖子,将粘稠的黑色铁浆均匀涂抹在随身的匕首刃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剧痛传来,但我咬紧牙关,将手掌伸向身旁另一侧的排水沟。

我按照“血谱图”的节奏,控制着伤口,让混合了蜂蜜铁浆的血液一滴滴落入排水沟中。

我在伪造信号,一个刘翠花仍然在持续传递痛觉编码的假象,而排水沟的位置,恰好能让信号源看起来没有移动。

果然,不到一分钟,监控室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似乎是监控数据出现了异常,他们要去检查排水系统。

机会来了!

我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潜入水槽区域。

靠近了,我才看清刘翠花的状态。

她的瞳孔已经涣散,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而在她颈侧的动脉上,我发现了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凸起。

那是微型发射器,正紧贴着她的动脉,实时传输着她的脑电波和生理数据!

我必须取下它!

但一旦信号中断,赵婆子会立刻察觉。

我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闭上双眼,放弃了所有防御,主动将自己的全部意识沉入了那片狂暴的痛觉海洋。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刘翠花手腕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刹那间,山崩海啸般的剧痛和绝望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见”了!

那九道狰狞的抓痕,在我的感知中化作了九条通往地狱的记忆通道。

每一条通道里,都储存着一个失踪者的信息——名字、编号、被植入发射器的时间、被抽取痛觉的片段……她们的痛苦,她们的哀嚎,此刻都成了我的痛苦。

而在所有记忆的最深处,在那片血色汪洋的尽头,我看到了一行用无尽痛苦凝聚而成的血字:“我是钥匙。”

我是钥匙?

刘翠花是钥匙?

还是说,这份集合了九个人痛苦的记忆,才是真正的钥匙?

我的大脑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流撕裂,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已经气若游丝的刘翠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不再涣散,而是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和决绝,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的手,用力推向了她脖颈处的那个微型发射器!

我指尖一捻,冰冷的金属装置被我成功取下。

与此同时,刘翠花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最后一丝温度也开始从她身上流逝。

一个被缝在她袖口内侧的油纸包,随着她身体的松弛,悄然滑落,掉进我的怀里。

我展开纸片,那是一张用铅笔手绘的矿道全图,比我手中的任何资料都要详细。

而在地图的背面,用已经凝固的鲜血,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符号:7>1。

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地图上标记为“工厂主控室”的位置。

我死死抱紧刘翠花尚有余温的身体,那些原本在我体内肆虐冲撞的、属于九个女人的痛苦记忆,此刻却奇迹般地平息下来,最终汇聚成一片温润的橙光,沉淀在我的意识深处。

远处,古老的钟声轰然响起,沉重而悠长。

第七响。

钟声落下的瞬间,水槽中那具蜡白色的“活体模型”,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纯黑色的眼睛。

它张开嘴,发出一声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悠长的低吟。

我蜷缩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将脸颊紧紧贴在刘翠花的尸体上,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

那声音不是来自水槽,而是从我身下通风管道的更深处,顺着气流,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是顾昭亭的声音,疲惫,却异常平静。

“晚照……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