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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被放大了十倍,尖锐得像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没有回头,指尖依旧压在那瓶冰冷的Zt - 9374上,感受着玻璃表面凝结的细微水珠,那是我的定心丸,也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卫生间的门锁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一枚石子投入我绷紧的神经之湖。

姥姥从里面走出来,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她没有看我,径直走向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杯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我看了几十年的脸,此刻却像一张揉皱了的旧地图,每一条纹路都藏着我读不懂的秘密。

“晚照,”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明远……他会很快回来吧?”

我缓缓关上冷冻层的门,发出沉闷的合拢声,将那唯一的真相再次封存于黑暗。

我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浑浊,却有一丝异样的、清醒的恐惧,像一潭即将干涸的池塘底,有什么东西在垂死挣扎。

她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向我求救?

那迟迟没有按下的报警电话第三位数字,究竟是“0”,还是别的什么?

“会的,”我平静地回答,“镇上卫生所不远,他一向守时。”

我强调了“守时”两个字,这是许明远引以为傲的标签,也是他控制一切的手段。

时间,剂量,物品摆放的角度,任何偏离他预设轨道的细节,都会让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出现裂痕。

今天,我已经在他精心编织的网上,剪开了好几个口子。

姥姥不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飘向院门外的土路,仿佛能看到许明远离去的背影。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在等待。

只是我们等待的东西,截然不同。

我走到餐桌旁,俯身照看姥爷。

他依旧在昏睡,呼吸粗重,带着不祥的“呼噜”声。

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涎水,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身上那股衰败的、混杂着药味和尘土的气息,是我这几年最熟悉的安全区,也是囚禁我的牢笼。

许明远用姥爷的病,用这份沉重的“孝道”,给我戴上了最坚固的镣铐。

他以“老师”和“丈夫”的双重身份,扮演着这个家的拯救者,而我,则是那个需要被他规训、被他保护的、不懂事的学生和妻子。

可他不知道,学生总有毕业的一天。

我的目光落回姥爷身上,这具衰老的、被药物控制的身体,就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Zt - 9374到底是什么?

它真的是“安神药”吗?

为什么每一次姥爷服用后,都会陷入这种近乎昏迷的沉睡?

为什么许明远对这瓶药的控制欲,到了偏执的程度?

这些问题像毒藤一样在我心里盘踞了太久,今天,我必须亲手把它们连根拔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院子里的鸡开始咯咯地叫唤,邻居家传来模糊的收音机声。

这乡间寻常的晨间奏鸣曲,于我而言却是催命的鼓点。

许明远随时可能回来。

他去镇上,是真的为了配药,还是一个幌子?

他会不会半路折返,杀我一个回马枪?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快步穿过堂屋,走向东侧那间永远保持着整洁与肃穆的房间——许明远的“书房”。

这里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他的圣殿。

每一本书都按照颜色和高度排列,书桌上的钢笔永远与桌沿保持着完美的平行,连一粒灰尘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我没有开灯,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房间瞬间陷入昏暗。

我像一个闯入禁地的盗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我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许明远的一切习惯。

他从不锁书房的门,因为他自信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但真正的秘密,绝不会摆在明面上。

我的视线扫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

那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据说是他父亲的遗物,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

他从不让我碰那个箱子,有一次我不小心挪动了它,他整整三天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眼神冷得像冰。

秘密一定就在里面。

可钥匙在哪里?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

书桌的每一个抽屉,每一本书的夹页,笔筒,甚至挂在墙上的那副他亲手画的山水画背后。

没有,什么都没有。

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黏腻的感觉让我愈发焦躁。

时间不多了,他随时会回来。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翻动一本《本草纲目》时,触到了一处异样的凸起。

书页的边缘,被人用指甲反复刮擦过,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不连贯的痕迹。

我屏住呼吸,将书页对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

那痕迹很乱,根本不是字,更像是一种……地图?

不,不对。

我猛然想起他写字时的一个习惯。

他的小指会微微翘起,用指甲无意识地在纸张边缘划动。

这只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我颓然地将书扔回原位。

巨大的挫败感淹没了我。

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难道就止步于此?

我靠在书架上,大口喘息,试图平复情绪。

目光再次落在那只上了锁的木箱上。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击中了我。

许明远是个控制狂,他信奉的逻辑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么,打开这把锁的钥匙,会不会就在……锁本身上?

我蹲下身,凑近那把黄铜锁。

锁很小,是老式的弹子锁。

在锁孔下方,有一圈细密的装饰性花纹。

我用指甲轻轻抠挖着花纹的缝隙,忽然,一小块金属片被我抠动了。

它不是花纹的一部分,而是一个伪装起来的暗格!

我心跳加速,用尽力气将那块金属片拨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铁丝,被折成了钥匙的形状。

这就是他的钥匙!他把钥匙藏在了锁里!

我颤抖着手,将那根铁丝捅进锁孔,轻轻转动。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嗒”,锁开了。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混杂着樟脑和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叠叠用牛皮筋捆好的信件和病历。

最上面的一份病历,封皮上用隽秀的钢笔字写着一个名字——林文博。

我的父亲。那个在我十岁时,因为“抑郁症”在水库自杀的父亲。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为什么父亲的病历会在这里?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父亲的日记。

但夹杂在日记中的,是一份份诊断报告,上面反复出现一个药物编码——Zt - 9374。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窒息。

我来不及细看,胡乱将东西塞回箱子,锁好,把一切复原。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书房,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耳边是巨大的轰鸣。

我扶着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需要一个正常的、日常的行为来掩饰我此刻的失魂落魄。

对,洗东西。

我端起早上用过的脏水盆,走到院门口,蹲下身,从盆里捞出一块抹布。

冰冷的井水瞬间浸透指骨,刺骨的寒意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我用力地搓洗着抹布,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心里的震惊和恐惧全部揉进这块肮脏的布里。

风从巷口吹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远处传来了拖拉机发动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寻常,可我知道,我的世界已经彻底坍塌,又在废墟之上,燃起了复仇的烈火。

许明远,你到底是谁?

你对我父亲,究竟做了什么?

就在我将所有思绪都拧成一团乱麻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像骤雨般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击碎了这伪装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