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咆哮在山谷间激起回响。
狮垴山上，残存的日军已经被彻底打懵。
一号主碉堡，那个他们心中永不陷落的坚固核心，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从地图上被粗暴地抹去。
那冲天的火光与撼动山峦的爆炸，成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死死刻在每一个幸存日军士兵的视网膜上。
“八嘎！怎么回事？！一号观察哨！回话！立刻回话！”
二号碉堡里的日军曹长，抓着冰冷的电话听筒，声嘶力竭地吼叫。
听筒里只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宣告死亡的静电噪音。
他不知道，一号碉堡里的通讯兵，连同那部电话机，早已在刚才的烈焰与冲击波中化作最微不足道的焦炭与尘埃。
“报告曹长！我们……“
”我们遭到支那军重炮攻击！火力……“
”火力太猛了！”
一个趴在观察口的士兵，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充满被击碎胆魄的恐惧。
“重炮？！”
曹长一把推开他，自己猛地凑到观察口。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看到的不是印象中那种稀稀拉拉、半天打不响一发的土炮。
而是从对面山梁上，接二连三亮起的、连绵成一片的炮口火光！
那阵势，那毁灭性的光芒，比师团级炮兵联队在演习场上展示的火力还要密集，还要恐怖！
“这……不可能！土八路哪里来的这么多大炮？！”
曹长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数十年积累的军事常识，在这一刻被眼前不合逻辑的现实彻底击碎。
然而，死亡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
新一轮的尖啸，再一次撕裂夜空。
“团长命令！目标，二号机枪暗堡！坐标，洞幺捌，两幺肆！三发急速射！放！”
“团长命令！目标，三号机枪暗堡！坐标，洞两洞，两幺六！三发急速射！放！”
李云龙的声音通过电话线，如同电流般精准地传达到炮兵阵地的每一个角落。
他现在已经不上头了。
他发现自己彻底爱上这种感觉。
这种手握《炮击诸元手册》，如同阎王爷拿着生死簿，点谁谁死，指哪打哪的快感，比亲自端着机枪横扫千军还要过瘾一万倍！
这他娘的才叫打仗！
以前那叫什么？
那叫叫花子打架！
“快！快！二号目标！洞幺捌，两幺肆！”
“手册！手册给我！”
后方的炮兵阵地，经过第一轮精准炮击的巨大鼓舞，所有炮兵战士的信心已经沸腾！
紧张和哆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亢奋的狂热！
原来赵政委和林总工教的那些“b、p、m、f”，那些加减乘除，真的能变成钻进鬼子脑壳的炮弹！
知识真的能杀人！
“找到了！仰角二十八度！方位角洞三幺！”
“调！快调！”
“二号炮准备完毕！”
“五号炮准备完毕！”
……
这一次，从接到命令到准备完毕，用时锐减到四十秒！
“放！”
轰！轰！轰！
又是几十门大炮同时怒吼，炮弹如同长眼睛的钢铁重拳，再一次精准地砸向狮垴山上那两个互为犄角的机枪暗堡。
剧烈的爆炸几乎同时发生。
两个隐藏在山体中的坚固暗堡，被狂暴的火力直接从内部掀开顶盖，喷涌而出的火焰将里面的机枪组连人带枪，瞬间吞噬成扭曲的焦炭。
“干得漂亮！”
李云龙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兴奋得一拳砸在身边的土墙上，震得泥土簌簌下落。
他身边的赵刚，斯文的脸上难掩激动，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看着那些在炮火中兴奋挥拳的战士，看着那些在马灯下围着《手册》和炮长热烈讨论的炮兵。
他知道，一支全新的、用知识和科学武装起来的军队，正在他眼前诞生。
“老李，你看，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赵刚由衷感慨。
“狗屁的文化！”
李云龙嘴上还是不饶人，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叫科学！林老弟说的，这叫科学的战争！懂不懂？你个秀才！”
赵刚被他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跟这家伙讲道理，永远是白费功夫。
“团长！鬼子的迫击炮阵地开火了！”
一营长张大彪突然指着远处山腰喊道。
只见狮垴山的山腰处，几团微弱的火光闪过，紧接着，几发炮弹就呼啸着朝他们这边飞过来，落在阵地前方几十米的地方。
“他娘的，还敢还手？”
李云龙眼睛一瞪，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兴奋。
他一把抢过赵刚手里的《手册》，直接翻到后面几页。
“鬼子的炮兵阵地……我看看……找到了！”
李云龙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抓起电话，对着话筒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周德胜！给老子听好了！”
“目标，敌炮兵阵地！坐标，洞两拐，两两洞！”
“把咱们团属炮营的五十门炮，还有旅长配给咱们的三十门炮，八十门炮！全都给老子对准了那个地方！”
“老子不要三发急速射！”
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不把天捅个窟窿不罢休的疯狂。
“给老子打十发！十发急速射！把咱们带来的炮弹，给老子打出去三分之一！”
“用炮弹！给老子把那片山头，从上到下，犁一遍！听清楚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周德胜被李云龙的命令吓了一跳。
八十门炮，十发急速射，那就是八百发炮弹！
就为了打鬼子一个顶多四五门炮的迫击炮阵地？
这……这也太奢侈了！
“团长……这……炮弹……”
“放你娘的屁！”
李云龙破口大骂。
“林总工说了，弹药管够！“
”后勤部长刘振华同志亲自保证的！你小子就给老子放开了打！“
”打光了我去找林总工要去！出了问题老子担着！“
”这是命令！”
“是！”
听到这话，周德胜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扯开嗓子就吼了起来。
“全营注意！“
”目标，敌炮兵阵地！坐标，洞两拐，两两洞！”
“十发急速射！预备——放！”
下一秒，整片夜空都被炮口喷吐的火光彻底照亮！
八十门七五步兵炮，如同八十座同时爆发的火山，以一种癫狂的姿态，向着同一个目标，倾泻出毁天灭地的钢铁暴雨！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出膛声已经无法分辨，汇成一股持续不断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雷鸣！
八百发炮弹，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被全部发射出去。
它们在夜空中形成一片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死亡乌云，朝着狮垴山的山腰猛扑过去！
远在阳泉城楼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战况的日军独立混成第四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
那是炮击吗？
不！
那不是炮击！
那是天谴！
是神罚！
他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如此狂暴的炮火！
即便是帝国最精锐的重炮师团，也打不出如此毁天灭地的效果！
“疯了……支那军……疯了……”
他喃喃自语，手里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间，那片由八百发炮弹组成的死亡乌云，已经精准地笼罩狮垴山的山腰。
没有试探，没有校准。
就是最简单、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
饱和覆盖！
轰隆隆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大地仿佛都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整个狮垴山都在剧烈地颤抖，无数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岩石被炸成齑粉！
那片被炮火覆盖的山腰，瞬间变成一片燃烧的人间地狱。
日军那个小小的迫击炮阵地，连同那几门92式步兵炮，以及操作它们的几十个鬼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第一波爆炸中被彻底蒸发，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八百发炮弹的覆盖范围，远远超出那个小小的炮兵阵地。
整个山腰，都被炸得一片狼藉，仿佛被一头无形的远古巨兽，狠狠啃噬了一口。
“报告团长！”
电话里传来周德胜兴奋到颤抖的声音。
“敌炮兵阵地，确认摧毁！连个铁渣子都剩不下了！”
“好！”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只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同样被震撼到说不出话的赵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赵政委，看到了吗？”
“这，就叫他娘的富裕仗！”
“这，就叫他娘的……期中考试！”
赵刚看着远处那片还在燃烧的山腰，又看了看身边这个状若疯魔的团长，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过去在燕京大学的书本里学到的所有关于战争的描述。
在眼前这纯粹的、暴力的、由钢铁和火焰构成的画卷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林川口中的“科学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用最精确的计算，去实现最狂野、最不讲道理的暴力！
“传我命令！”
李云龙的咆哮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震撼。
“炮兵延伸射击！“
”给老子把山顶上剩下的那几个苍蝇窝，一个个全都敲掉！”
“一营、二营、三营！准备冲锋！”
“等炮火一停，就给老子冲上去！天亮之前，老子要在狮垴山顶上，喝庆功酒！”
“是！”
山谷里，再次响起震天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