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能量在守护者掌心咆哮、坍缩,化为一个刺目欲盲的光点,毁灭的气息锁死了陈启每一寸空间。那点包裹着他灵魂的温暖白光,在这纯粹的毁灭意志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结束了。
陈启的意识浸泡在冰冷的疲惫与钝痛中,紫黑色的左眼视野彻底黯淡,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那团迅速逼近的死亡之光。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恐惧,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然而,就在那毁灭光束即将喷发的刹那——
整个圆形厅堂,剩余的十一尊(包括之前被陈启唤醒、此刻光华已黯淡的那一尊)幽紫雕塑,仿佛受到了某种超越个体、源自遗迹本源的最高指令,同时……共鸣了!
“嗡——!!!”
低沉、恢弘、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共鸣声,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撼动了这片空间的规则根基!十一尊雕塑内部沉寂的幽紫光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同时剧烈荡漾起来!光芒并非射出,而是化为无数道肉眼不可见、却切实存在的规则“锁链”,从四面八方骤然浮现,层层缠绕在那尊猩红守护者身上!
这些规则锁链并非要摧毁它,而是强行……禁锢与压制!
猩红守护者掌心的能量光点瞬间熄灭,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猩红的目光疯狂闪烁,内部发出尖锐刺耳的、如同超载警报般的嗡鸣!它剧烈挣扎,那些幽紫的规则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链与它躯体接触的地方,迸射出刺眼的能量火花!
显然,这种禁锢无法持久。猩红守护者的力量层级极高,而这些幽紫雕塑的能量经过漫长岁月早已枯竭,此刻的共鸣爆发更像是回光返照。
但,这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对陈启而言,已经足够!
那点护住他灵魂的温暖白光,仿佛受到了幽紫共鸣的激励,猛地变得明亮了一瞬!它不再仅仅是守护,而是化作一股柔和却坚定的牵引力,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拉动”着陈启濒临破碎的意识,以及他那残破不堪的躯体,向着之前映入他脑海的那幅路径图所指示的方向——圆形厅堂深处、一尊仰头望天的雕塑后方,那面看似完整无瑕的金属墙壁!
墙壁在陈启被白光照耀的左眼视野中(尽管视力已近乎丧失),显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由流动幽紫光纹勾勒出的隐藏门户轮廓。
没有门扉,没有开关。
那是一个需要特定“共鸣”或者“权限”才能通过的规则屏障。
而陈启身上这点源自池底、带着“播种者”最后心念的白色微光,以及他左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与“诺德萨”相关的紫黑余烬,似乎……恰好构成了通过这屏障的“钥匙”?
就在他身体被无形力量牵引着,即将“融入”那面墙壁的瞬间,猩红守护者发出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几乎要撕裂金属的咆哮!它身上数条幽紫锁链应声崩断!它不顾一切地抬起仅能活动少许的手臂,对准陈启即将消失的背影,五指猛地张开——并非发射能量,而是释放出一股无形但恶毒至极的……规则标记!
这股标记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跨越空间,烙印在了陈启的灵魂深处!它不造成直接伤害,却像黑夜中的灯塔,无论陈启逃到哪里,只要还在这个遗迹,甚至只要还与“织网者”系统存在某种关联,都可能被它及其同源的存在……追踪锁定!
下一秒,陈启的身影彻底没入了那片流动的幽紫光纹之中,消失不见。
墙壁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有过异常。
几乎同时,剩余的幽紫规则锁链尽数崩碎!十一尊雕塑眼中的幽紫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回死寂的金属。而脱困的猩红守护者,疯狂地冲向那面墙壁,巨大的金属拳头携着滔天怒火狠狠砸下!
“咚!!!!”
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墙壁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凹痕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圈圈微弱的幽紫涟漪在拳锋接触处荡开,旋即消失。
守护者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内部发出不甘而狂躁的能量啸叫,但它似乎明白,自己无法突破这层最后的防护。它在墙前来回踱步,如同被激怒的困兽,最终,它猛地转身,猩红的目光扫过厅堂内那些重新沉寂的同胞雕塑,又望向穹顶之外的冰冷虚空,仿佛在向某个更高的存在发送着警报信息。
……
穿过那层规则屏障的感觉,如同沉入温暖而粘稠的水银。外界的轰鸣、杀意、痛苦,瞬间被隔绝。陈启残破的身体被那股柔和的白色牵引力包裹着,在一条短暂而静谧的幽紫色光道中滑行。
几秒钟后,牵引力消失。
他落在了一片柔软、干燥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极致的安静包裹了他。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清明,试图感知周围的环境。视觉近乎丧失,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封闭的、不大的空间。空气中没有丝毫尘埃和铁锈味,反而有一种极其洁净、甚至可以说是“无菌”的气息,温度恒定得令人舒适。
最奇特的是,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剧痛、灵魂的撕裂感,甚至生命力的流逝速度,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或者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极大地减缓了。他依旧虚弱濒死,但那种急速滑向深渊的坠落感被遏制住了,像是悬停在了一道无形的网上。
这里……就是“静滞间”?
他努力转动脖颈,用模糊的视线和残存的感知去“看”。
空间呈标准的半球形,直径大约只有十米左右。弧形的墙壁和穹顶是一种柔和哑光的银白色材质,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或装置。地面则是温暖的、类似某种生物材质的浅褐色“毯”,他正躺在上面。
静滞间的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复杂控制台或储存设备,只有一个小小的、同样银白色的圆柱形平台,平台顶端,静静悬浮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完美的多面晶体。
晶体本身无色透明,但内部却仿佛封存着一小片动态的、缓缓旋转的星云,星云的核心散发出与池底白光同源的、极其微弱但无比纯净的柔和光芒。晶体缓缓自转,每转动一个角度,其透明的表面就会掠过一丝不同颜色的微光——幽紫、淡金、冰蓝……仿佛折射着不同规则的光谱。
而在晶体下方的银白平台上,蚀刻着几行极其古老的纹路。陈启的左眼虽然几乎失明,但那护住他灵魂的白色微光,似乎能帮助他“理解”这些纹路。
纹路翻译过来,只有短短几句:
“致后来者:”
“此为‘可能性之种’,承载初始协议‘诺德萨’定义模板及未被污染的‘源海’坐标片段。”
“若‘织网者’已背离守望初心,若‘湮灭’阴影再度迫近……”
“以此种为钥,或可重启‘摇篮’网络原生协议,或可寻回失落之半,寻求……新的可能性。”
“文明之续,在于选择,在于希望,在于……不屈的余烬。”
“——最后的播种者,于终焉壁垒前,留。”
“可能性之种”……
“诺德萨”定义模板……
“源海”坐标……
重启原生协议……
寻回失落之半……
每一个词组,都蕴含着石破天惊的信息!这枚小小的晶体,竟然是“播种者”文明留下的、对抗“织网者”系统僵化以及“湮灭兽潮”的……最终保险!
陈启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带着残破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拼尽一切,穿越生死,来到这远古的遗迹,似乎终于触摸到了那终极答案的边缘!这枚“可能性之种”,可能就是理解“诺德萨”本质、对抗“归零协议”、甚至修正或取代“织网者”系统的关键!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他现在的状态,别说使用或研究这枚晶体,就连动一动手指,维持清醒都已经是奇迹。他的生命如同风中之烛,全靠这“静滞间”的神秘力量和那点白色微光维持着最后一丝火苗。
而且,猩红守护者最后的那个“规则标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他的灵魂之上。他不知道这个标记的有效范围和持续时间,但它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理解这枚晶体,需要找到离开这里、返回现实世界的方法……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静滞间那浑然一体的银白色墙壁上,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画面显示的,竟然是“玄武”基地内部的景象!而且,是核心指挥中心!
林瑶、高岚、王刚等人赫然在列,他们围在全息沙盘前,个个脸色凝重,甚至带着绝望。沙盘上,代表着基地的绿色光点,正被一个不断收缩的、猩红色的光环紧紧包裹、挤压!那光环的能量特征,与遗迹中的猩红守护者……如出一辙!
一个冰冷、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仿佛从画面中传来,回荡在寂静的静滞间里:
“……检测到高威胁‘异常进程’关联信号……标记确认……执行清除协议关联单位……”
“……目标锁定:‘摇篮’附属观测站‘玄武’……”
“……倒计时:72小时……”
“……‘归零协议’预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