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苍茫,群峦叠嶂。
越靠近矿脉区域,空气中的灵气便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阴冷的煞气,如同无形的薄雾般弥漫在山林之间,令人呼吸不畅,心神压抑。
钱坤一马当先,遁光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倨傲。两名戒律堂弟子紧随其后,时不时回头瞥向牧云等人,眼神警惕中带着轻蔑。铁牛与苏晓明显有些紧张,尤其是苏晓,她腰间皮袋里的一只嗅风鼠不安地躁动着,发出吱吱的警告声。
“钱师兄,此地的煞气似乎比传闻中更浓烈几分。”那名身材高瘦的戒律堂弟子皱眉道,他名为孙吉,是钱坤的心腹之一。
钱坤冷哼一声,头也不回:“些许地煞浊气,有何可惧?正因如此,才需我等前来查明缘由,为宗门分忧。尔等跟紧便是,莫要大惊小怪,坠了我戒律堂的威风。”
另一名矮胖的戒律堂弟子王海连忙附和:“孙师兄多虑了,有钱师兄带队,什么煞气鬼物,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谄媚地笑着,目光却不怀好意地扫过牧云。
牧云沉默地跟在最后,《听风辨器诀》与那新悟出的“伪·煞瞳”之术悄然运转。在他的感知中,周围的煞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活物般,从西面更深的山坳处——矿脉所在的方向——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流动轨迹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义庄邪修类似的扭曲怨力。
陈锋与他并肩而行,抱剑不语,眼神锐利如常,但周身气息却比平日更加凝练,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一座巨大的、如同凶兽巨口般的矿洞入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口以粗大的原木支撑,但许多木材已然腐朽发黑,石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诡异的暗红色锈迹。
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煞气如同实质般从洞内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锈味。
矿洞入口处,原本应有的守卫岗亭空空荡荡,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矿镐和倾倒的矿车,显得破败而阴森。
“值守弟子呢?”铁牛瓮声瓮气地问道,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的巨盾。
钱坤眉头紧锁,显然也没料到是这般景象。他冷哼一声:“怕是偷懒躲到哪里去了!进去看看!”
孙吉和王海立刻上前,取出照明符箓激发,昏黄的光芒投入深不见底的矿洞,只能照亮前方十余丈的距离,更深处则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你跟紧我。”陈锋对牧云低语一声,率先迈步而入。牧云点头,紧随其后。
铁牛和苏晓互看一眼,也咬牙跟上。钱坤则故意落后几步,与两名心腹弟子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
一入矿洞,煞气浓度骤然提升了数倍!照明符箓的光芒都被压制得黯淡了许多,可见度极低。
脚下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血肉腐烂般的腥臭。
《听风辨器诀》赋予的超凡听觉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牧云能听到滴水声、风声、以及……从极深处传来的、细微却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爪子在摩擦岩石。
“小心,有东西过来了。”牧云突然低声预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黑暗中猛地亮起无数点猩红的光芒!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一大片黑影如同潮水般从矿道深处涌来!
那是一只只体型硕大、通体漆黑、形似蜘蛛的怪物!它们八足如刀,复眼猩红,口器开合间滴淌着腥臭的黏液,周身缭绕着浓郁的煞气!
“地煞蛛!怎么这么多?!”苏晓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发白。这种妖兽通常只在煞气极重之地少量存在,性情阴毒,擅长隐匿偷袭,如此大规模的出现极不寻常!
“结阵!防御!”铁牛怒吼一声,将背后巨盾轰然顿地,土黄色的真气爆发,形成一面坚实的护壁,挡在众人身前。
孙吉和王海也立刻祭出法器,一道骨幡,一柄黑刀,煞气腾腾,竟似与周围环境隐隐相合。
钱坤却并未立刻出手,反而眼神闪烁地后退了半步,冷喝道:“不过些低阶妖兽,慌什么!铁牛顶住!孙吉王海策应!陈锋牧云,你二人修为最低,去前面探路,吸引它们注意力!”
此言一出,陈锋眼神瞬间冰冷如剑。让修为最低的去前面吸引火力,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牧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遵命。”
他并未立刻前冲,而是并指如刀,混沌真气凝聚,一记“先天一爻”隔空点出,并非射向蛛群,而是精准地点在侧前方石壁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
轰!
那处石壁猛地炸开,碎石四溅,竟露出后面一个狭窄的岔道!同时,剧烈的震动和声响瞬间吸引了大部分地煞蛛的注意,猩红的复眼纷纷转向那边!
“这边有路!快走!”牧云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朝着那岔道冲去!
陈锋毫不犹豫,剑光一闪,紧随其后!
铁牛和苏晓一愣,但见大部分地煞蛛被吸引开,压力大减,也立刻反应过来,顶着盾牌且战且退,向岔道移动。
钱坤没料到牧云竟如此机敏,非但没被蛛群淹没,反而找到了出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眼看蛛群分流,一部分追向牧云陈锋,另一部分依旧扑来,他只得冷哼一声,一掌拍出,浑厚的真气将扑到近前的几只地煞蛛震飞,带着孙吉王海也退向岔道。
岔道狭窄曲折,地煞蛛体型庞大,一时间竟被卡住不少,众人压力稍减。
“牧师弟,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岔道?”苏晓一边指挥着她的嗅风鼠在前探路,一边心有余悸地问道。
牧云淡淡道:“运气好罢了,听到那边风声略有不同。”他自然不会说是《听风辨器诀》感知到了那里气流微弱且带有铁锈味,判断应有废弃坑道。
钱坤阴沉着脸跟上来,狠狠瞪了牧云一眼:“哼,歪打正着!下次再敢擅自行动,休怪我不讲情面!”
牧云懒得理会他,全神贯注感知着前方。这条岔道似乎废弃已久,煞气浓度比主道稍弱,但那种诡异的“沙沙”声却始终如影随形,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黑暗中跟着他们。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的矿室,似乎是曾经的临时休息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质工具和几具惨白的兽骨。
“在此稍作休整。”钱坤命令道,目光却不时瞥向矿室深处另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那里散发出的煞气最为浓郁。
孙吉和王海立刻在入口处布置下几个简易的预警符箓。铁牛放下巨盾,喘着粗气擦拭汗水。苏晓则小心地给嗅风鼠喂食清水。
陈锋抱剑靠在岩壁上,闭目调息。
牧云则走到矿室中央,俯身触摸地面,指尖混沌真气微吐,感知着地底煞气的流动。《听风辨器诀》运转到极致,那“沙沙”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突然,他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向头顶!
几乎同时,陈锋也豁然睁眼,剑意勃发!
咔嚓!轰隆!
矿室顶部的岩壁毫无征兆地大面积坍塌!无数碎石裹挟着浓郁如墨的煞气倾泻而下!而在那塌陷的窟窿中,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下,直取众人!
那不再是地煞蛛,而是三具人形怪物!它们皮肤青黑干瘪,覆盖着厚厚的岩甲,指甲尖锐如钩,双目空洞,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和煞气!其速度与力量,远胜之前的地煞蛛!
“尸傀!是炼尸!”苏晓失声尖叫!
而且这三具尸傀的额头,赫然都刻着一个扭曲的、与那“镇魂骨”上相似的邪异符文!
钱坤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计得逞的光芒,他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迎敌,反而猛地一把抓向身旁正在布置符箓的孙吉,将其狠狠推向一具扑来的尸傀!
同时自己则急速后退,口中大喊:“小心!结阵御敌!”
孙吉根本没想到会被自己人偷袭,猝不及防,惨叫着被那尸傀一爪洞穿了胸膛,鲜血瞬间被吸干!
“孙师兄!”王海惊骇欲绝!
而那三具尸傀的目标极其明确,一具扑向铁牛和苏晓,一具扑向陈锋,最强的那具则直接锁定了牧云!显然经过了人为操控!
“钱坤!你!”铁牛怒吼,巨盾被尸傀砸得嗡嗡作响,连连后退。苏晓的嗅风鼠吓得缩回皮袋,她本人也花容失色,只能勉强射出几根淬毒短弩,却被尸傀的岩甲轻易弹开。
陈锋面对扑来的尸傀,眼中寒光爆闪,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的剑气后发先至,瞬间刺入尸傀眉心那邪符之处!
噗!
剑气爆发,那尸傀头颅瞬间炸裂,倒地不起。
而扑向牧云的那具尸傀最为强悍,已然冲到近前,利爪带着腥风直抓他的天灵盖!
牧云早有准备,《柳絮随风身法》施展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后退,同时双手疾挥,数张得自经阁的“驱邪符”激发,化作金光射向尸傀!
嗤嗤嗤!
驱邪符对尸傀效果显着,打得它身上黑烟直冒,动作一滞。
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浓郁的煞气如同沸腾般翻滚!矿室四壁的岩石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迅速蔓延、连接,构成一个巨大而邪异的阵法图案!
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自地底传来,疯狂拉扯着众人的身体和真气!同时,那阵法散发出混乱、暴虐的意念,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
“不好!是邪阵!”陈锋脸色一变,剑气纵横,却难以斩断那无形的吸力。
铁牛怒吼连连,巨盾死死抵住地面,却依旧被拖得缓缓滑动。苏晓更是惊叫一声,直接被吸得离地飞起,朝着矿室中央的阵法核心摔去!
钱坤见状,脸上却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面黑色的阵旗,猛地插在地上,自身顿时稳如泰山,那吸力竟对他无效!他得意地看向牧云:“小杂种!没想到吧?这便是为你准备的葬身之地!好好享受这‘百煞噬心阵’的滋味吧!”
果然是他搞的鬼!他竟能操控此地的邪阵!
牧云眼中寒芒爆闪,面对那再次扑来的尸傀和脚下恐怖的吸力,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衍一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既然煞气欲噬我,那便……看谁吞谁!
他不再抗拒那吸力,反而主动引导一丝地底涌出的精纯煞气,融入自身混沌真气之中!
同时,他对着那扑来的尸傀,并指如刀,指尖灰芒吞吐,不再是“先天一爻”,而是融入了《叠浪劲》发力技巧、以煞气为引、直指其能量核心的——归墟指!
一指破空,点向尸傀胸口岩甲最厚重之处!
而他的身体,则被那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如同流星般坠向那邪阵的核心——也正是苏晓摔落的方向!
危机瞬间爆发至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