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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汉末三国路 > 第238章 金帛马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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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七月中,公元200年8月下旬,关中大地暑气蒸腾,未央宫的冰鉴也难抵正午的燥热。大将军王康并未在清凉的殿宇中久待,而是轻车简从,带着新任军师中郎将法正、兵曹掾赵俨、马监令韩暨,以及一队精悍的虎卫亲兵,悄然出长安西门,直趋右扶风郿县的上林苑天驷苑。此行不为游猎,只为亲眼看一看他霸业根基中另一根至关重要的支柱——战马。

车驾在黄土官道上扬起轻尘,路旁田野里粟浪翻滚,正是灌浆饱满之际,昭示着又一个丰年在望。王康的目光扫过这片富庶,心思却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天驷苑,大汉皇家旧苑,如今是王康势力最核心的官营养马地。苑监早已得报,率属官、兽医、牧奴数百人,于辕门外跪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料、马粪与汗水混合的气息,间杂着此起彼伏的雄壮马嘶。

王康未多寒暄,径直走向围栏环绕的巨大跑马场。场内尘土飞扬,蹄声如雷!数百匹精挑的种马正被牧奴驱策着奋力奔驰,鬃毛飞扬,肌肉贲张,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其中一群格外神骏,体型高大匀称,脖颈修长,四蹄修健,奔跑起来姿态优雅而充满力量,正是年前从西域大宛国重金购回的汗血马后代!

“大将军请看!”马监令韩暨指着那群汗血马后代,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此批西域良驹,经我苑精心饲育,已完全适应关中水土。去岁冬,臣遵大将军令,已精选其最优公马三十匹,与我苑原有之河曲、代地、乌桓良种母马,进行第一轮配育!”

他引着王康走向一排高大宽敞、通风良好的马厩。厩内,刚出生数月的小马驹毛色油亮,或依偎在母马身边,或在铺着干草的厩内撒欢奔跑。一些体态明显比寻常马驹高大,骨架更开,四肢更修长。

“此乃第一代杂交之驹,去岁冬末至今年春陆续降生,共得三百七十六匹!”韩暨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匹格外神骏的栗色小公马,那马驹毫不畏人,反而好奇地用鼻子嗅探,“观其骨架、腿长、胸廓,已显父系(汗血马)之优!然耐力、适应性,尚需观察。臣已命牧奴每日记录其食量、生长、奔跑、耐寒耐热之性,建立血统图谱。”

“好!”王康眼中精光闪动,走近那栗色马驹,伸手抚摸着它光滑的脖颈,小马温顺地蹭了蹭,“此等良驹,假以时日,必成我重骑铁蹄!韩公至,育种之事,乃百年大计,急不得,更乱不得!务必精研配种之法,严防血统过近退化!所需钱粮、人手、草场,孤许你专折奏请,优先保障!”他转向法正与赵俨,“兵曹需未雨绸缪,为未来扩编之重骑、锋骑,储备足够骑手!讲武堂骑战课程,当增其强度!”

“臣(末将)遵命!”韩暨、赵俨轰然应诺。

巡视完马厩、草料库、蹄铁作坊,王康一行又登上苑内高台。放眼望去,上林苑水草丰美之地,数万匹各色马匹(战马、驮马、役马)如云霞般散落其间,蔚为壮观。韩暨汇报着存栏总数、新育良驹、损耗补充、草场轮牧等详实数据。王康仔细听着,时而发问,对马政的重视溢于言表。他知道,在这冷兵器时代,一支强大的骑兵意味着什么。

回到长安时,已是暮色四合。王康并未休息,即刻召金曹掾徐岳于偏殿问对。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夏夜的闷热。

“公河,元朔朝会,金曹奏报岁入五亿八千万钱,岁出六亿一千万,亏空三千万。今岁已过大半,丝路、互市、盐铁之利,可有新进?府库钱帛,尚能支撑否?”王康开门见山,声音沉稳。马政要钱,水利要钱,农学馆要钱,通婚要钱,军械更要钱!开源节流,迫在眉睫。

徐岳显然早有准备,呈上厚厚一叠账册,声音清晰而务实:“禀大将军,金曹核验,建安五年一月至七月收支如下:

岁入方面:

西域丝路:首支大型商队已于五月满载而归。售出丝绸三万匹、精铁器五千件、烈酒一千二百坛、瓷器八百件。换回大宛良马五百匹(已交马监)、于阗美玉五百斤、波斯金器两百件、黄金一万五千两、西域精铁料十万斤!折钱获利逾六千万钱!第二支更大商队已于六月出发,携货倍之,若顺利,岁末前当再获巨利。

四方互市:

汉中张鲁:稳定。以盐四万石、铁器七千件,换其稻米六万石、桐油一万五千斤、生铜五千斤、药材若干。岁利可稳在一千二百万钱。

江东孙策(海路):秘密通道畅通。售出非上等战马八百匹(含部分骟马)、并州铁甲一千五百副。换其精铜一万五千斤、海盐三万石、吴锦一千五百匹。岁利约一千八百万钱。

荆州(武关民间):随南阳刘备驻军,商税略增。岁入估六百万钱。

盐铁专营:盐监‘垦畦浇晒’法扩产,铁监新矿投产,加之需求旺盛,岁入激增。前七月已入一亿三千万钱,全年有望突破两亿!

市税、关税:三州商贸渐活,加之徙边实民带动边贸,前七月入账四千万钱。

抄没、罚金等杂项:约八百万钱。

前七月总岁入:约三亿七千万钱。若下半年丝路商队再成,盐铁维持,全年岁入有望突破七亿钱!”

听到“七亿”这个数字,王康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徐岳继续道,语气转为凝重:

岁出方面:

大军粮饷、抚恤、功赏:此为最大头!七十四万五千大军(含屯田军补贴),前七月已支出一亿八千万钱!尤以禁军、虎卫营厚饷及抚恤新规耗资甚巨。

官吏俸禄:三州官吏逾万,前七月支出三千万钱。

工程营造:河西坎儿井水利(十五万苦役、三万辅兵)、长安官署修缮、各郡新城扩建、农学馆建造等,前七月耗钱六千万钱!

军械采买与制造:购西域精铁、江东精铜,支付军器监匠户工钱、物料,前七月耗钱五千万钱!

农桑扶持:深耕铁齿犁推广、粪肥收集转运、农学馆岁拨、耕牛购置补贴等,前七月耗钱一千五百万钱。

新政支出:胡汉通婚赐钱(已完成两千对,耗钱百万,布四千匹)、改姓归籍免税(折损赋税约五百万钱)、理番院及新增官吏开支,前七月耗钱八百万钱。

其他(驿站、赈济、外交等):约七百万钱。

前七月总岁出:约三亿九千万钱。”

徐岳合上账册,声音带着压力:“故前七月,金曹实亏空:两千万钱!府库现存钱帛七亿六千万钱(含年初结存),尚可支撑。然虑及下半年:河西水利进入攻坚,耗资更巨;秋后大军演武、冬训赏赐;陌刀量产加速;新一批通婚赐钱;若丝路商队有失或互市生变…**全年亏空,恐仍将达三千万至五千万钱之巨!**此乃燃眉之急!”

殿内一时沉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七亿岁入已是惊人,然支出更是浩如烟海!开源,始终是悬在金曹头顶的利剑。

王康指节轻叩紫檀御案,沉吟片刻,眼中锐光一闪:“丝路之利,关乎命脉!着即增派护卫!命镇西将军王固,自敦煌营、阳关骑营中,精选悍卒两千,组建‘护商军’,专司丝路商队护卫,剿匪清道,震慑沿途绿林及不臣小国!所需钱粮,由金曹专项拨付!务必保商路畅通,岁末第二支商队,获利只许增,不许减!”

“臣遵命!护商军之设,正当其时!”徐岳精神一振。

“互市方面,”王康继续道,“汉中、江东,维持现状。荆州刘表处,可着礼曹孙乾,尝试接触,看能否于襄阳或南阳新野,开辟官方边市,哪怕只做粮食、布帛交易,亦能增税。至于盐铁之利,已近极致,暂无需加码。”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重大的决策:“然开源之道,尚有根本一途——铸钱!”

徐岳、法正皆是一凛。铸钱权乃国之重器,更涉及复杂的成色、流通问题。

“我三州之地,矿监岁产铜数万斤,金曹自西域、江东亦购入大量精铜。民间旧钱(五铢钱)混杂,轻重不一,私铸劣钱充斥,不利商贸,更损官府威信。”王康语气斩钉截铁,“孤意已决:于长安设‘宝泉监’,开炉铸新钱!钱文曰‘晋元通宝’!形制统一,轮廓精整,铜七铅三,重当五铢!凡我治下,赋税、官俸、军饷、大宗交易,一律以新钱为准!旧钱及私钱,限期兑换,劣者销毁,良者回炉!此乃统一币制,掌控金融之要举!徐岳,尔总揽其事,工曹马钧协理,务必严控成色重量,防奸吏舞弊!首批铸量,先定一亿钱!所需铜料、工匠、场地,即日筹备!”

“大将军英明!”徐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统一铸币,不仅能打击私铸、规范市场,更能通过掌控货币发行,实质上增加官府财力(铸币税),缓解财政压力!虽然前期投入巨大,但长远看,利益无穷!“臣徐岳领命!必竭尽全力,使‘晋元通宝’早日流通三州,成为信实之标!”

议罢财政,王康想起离宫前收到的一封密报,看向侍立一旁的户曹掾崔琰和理番院祭酒王柔:“季珪、叔优,胡汉通婚之事,‘胡女嫁汉男’之议,进展如何?”

崔琰与王柔对视一眼,王柔上前一步,禀道:“回大将军,自五月钧令增设‘胡女嫁汉男’之策,户曹与理番院即着手推行。仿前例,亦自军中着手。兵曹已从禁军、镇军战兵营中,遴选年过二十五仍未婚配、品性忠厚之汉卒光棍,计一万二千余人。理番院则遣员深入归化胡部,尤以定居较早、汉化较深之朔方休屠、云中南匈奴部落为主,遴选适龄(16-20岁)、品貌端正之胡女,许以厚嫁。”

他详细道:“为促此事,理番院宣导:凡胡女嫁与军中汉卒者,其娘家(胡户)免当年户调之半!出嫁胡女本人,即刻录入汉籍!所嫁汉卒,赐钱三百,布一匹,并于屯田军垦区或新附州县授田三十亩!此策一出,胡部反响强烈。尤其免半户调,于普通胡户实为大利。且胡女能嫁入军中吃皇粮的汉卒,录入汉籍,对其家族亦是荣耀与保障。至今,已有四千余胡女自愿登记待嫁,多集中于朔方、云中、五原。”

崔琰补充,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然阻力亦较‘汉女嫁胡兵’更大。军中汉卒,尤其禁军老兵,多出自三辅良家子或并州旧民,对娶胡女为妻,抵触甚深。言‘胡腥未除’‘非我族类’。虽有厚赐授田,主动应者寥寥,至今仅成功配对八百余对,且多为镇军中出身寒微、娶妻艰难之卒。首批婚礼,仅完成百余场。”

“意料之中,却比孤想的更甚。”王康冷哼一声,“华夷之辨,根深蒂固。然此策关乎融合大计,不可因噎废食!传孤令:其一,着军师法正,会同招贤馆祭酒贾诩,组织文士,撰写通俗诗文、故事,宣扬‘胡汉一家’‘王化大同’,于军营、市井广为传播,潜移默化。其二,兵曹再行严令:凡阻挠同袍娶胡女、或言语侮辱胡女及其家族者,视同违抗军令,杖责三十,降职罚饷!其三,理番院、各郡太守,于胡部中择头人、长老之女,优先嫁与军中队率、屯长等低级军官!军官带头,士卒方效!”

他目光如电,扫过崔琰与王柔:“尔等需知,此非仅男女婚配,乃国策!孤要的是血脉相连,再无隔阂!纵有千难万阻,亦当推行不殆!首批配对,夏末之前,务必达成三千之数!婚礼规格,与‘汉女嫁胡兵’等同,不得轻慢!”

“臣等谨遵大将军令!必排除万难,促成此事!”崔琰、王柔肃然领命,深知肩上担子沉重。

夜色更深,偏殿的烛火将王康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墙壁上。他踱至窗前,望着宫苑中沉寂的夜色。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天驷苑震天的马嘶,眼前闪过韩暨眼中对良马的热忱,徐岳账册上触目惊心的数字,以及朔方草原上那些待嫁胡女忐忑又期盼的眼神。

金帛是血脉,是权柄的润滑;战马是铁蹄,是霸业的延伸;而胡汉通婚,则是消弭千年隔阂、熔铸新民的烈焰。铸钱的铜水在想象中沸腾,新钱的轮廓在脑海中成型;汗血马与河曲马的血液在遥远的马场交融;汉卒粗糙的手掌终将牵起胡女带着草原气息的手…这一切,都需要他那深青色的意志,如同驾驭最烈的战马,以无匹的权威与务实的策略,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河西的水利在苦役的汗水中延伸,长安的农学馆在墨香中奠基,而维系这一切运转的钱粮脉络与人心纽带,正在这七月的夜晚,被一项项具体而微、却又影响深远的政令,艰难而有力地编织着。帝国的车轮,在务实深耕的轰鸣中,继续碾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