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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汉末三国路 > 第95章 河东斧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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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五月十五司隶河东郡汾水之滨

五月的河东,本该是麦浪翻滚的时节。然而奋武军浩荡北行的队伍,沿汾水河谷推进不过数日,触目所及却是一片凋敝。焚烧殆尽的村落,荒芜的田地,道旁间或可见倒毙的饿殍。深青色的军旗在沉闷的空气中低垂,一股压抑的躁动在军中蔓延。

“报——!”凄厉的呼喊撕裂了行军队列的沉寂。一骑斥候自前方烟尘中狂奔而回,马臀上赫然插着三支醒目的白羽箭,鲜血染红了马鞍!斥候滚落马下,被亲兵扶起,声音嘶哑带血:“禀…禀中郎将!前方三十里,安邑城郊!白波贼郭太、李乐、胡才、杨奉等聚众作乱!号称十万,焚掠村镇,围攻安邑!我军前哨斥候小队…遭遇贼骑,王栓队率力战断后,生死不明!弟兄们…折了七个!”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王康端坐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程昱、陈宫眉头紧锁。高顺、于禁、王固等将眼中杀机毕露。典韦更是气得哇哇大叫:“直娘贼!敢动俺们的人!”

“白波贼…”王康声音冰冷,“趁中原板荡,裹挟流民,肆虐河东,截断粮道,为祸尤烈!今既撞上,断无放过之理!”他目光如电扫过诸将,“高顺!”

“末将在!”

“着你陷阵营为前锋,急趋安邑!遇贼,不必请示,击溃之!”

“诺!”高顺抱拳,眼中寒光一闪,拨马便走。深青色的陷阵营瞬间提速,脱离大队,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插前方烟尘。

“于禁!中垒营护住中军辎重,缓速跟进!”

“王固!虎贲营警戒两翼!”

“王续、王宪、张合!骁骑三营散开,遮蔽大军外围,驱散小股流寇!”

“赵云!随本将中军!”

“典韦!虎卫营,跟紧俺!”王康最后看向红着眼的典韦,“王栓是咱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俺晓得!”典韦低吼一声,双戟互击,发出刺耳的金鸣。六十虎卫重骑如同愤怒的铁流,拱卫着王康的中军帅旗,隆隆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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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阵营的锋刃很快撞上了汹涌的白波洪流。

安邑城西,汾水北岸的广阔原野上,已是一片混乱的战场。数不清头裹白巾、衣衫褴褛的“白波军”,如同泛滥的潮水,漫无边际。他们多数面黄肌瘦,手持简陋的农具、木棒,甚至赤手空拳,被少数凶悍头目驱赶着,嚎叫着扑向一切可见的目标——焚烧村庄,冲击官军,也自相践踏。

高顺的陷阵营如同一块礁石,狠狠砸入这片混乱的浊浪之中。刀牌手的长盾轰然并立,三棱破甲长矛毒龙般从盾隙刺出,瞬间将第一波盲目冲来的流寇捅穿!强弩手(赵平部)的蹶张弩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破甲箭矢如同飞蝗,越过前排,狠狠扎入后方督战的贼寇头目群中!惨嚎声、哭喊声、兵器撞击声、垂死的呻吟声瞬间混成一片。

王康的中军赶到时,战场已呈胶着。陷阵营的钢铁防线稳步推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但白波军人数实在太多,如同蚁群,一波倒下,一波又涌上。更兼其中混杂着不少积年悍匪,凶悍异常,给陷阵营造成不小压力。

“虎卫营!随俺凿穿它!”典韦早已按捺不住,见中军帅旗立定,爆吼一声,双戟一扬!六十铁骑瞬间启动!人马俱披暗灰色铁札重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排成锋矢阵型,以典韦为箭头,狠狠撞向白波军阵型最密集、抵抗最凶顽的右翼!

沉重的马蹄踏碎泥土与血肉,丈八长槊借助马力轻易洞穿数人!典韦双戟左右翻飞,如同两团死亡旋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抛飞!虎卫营的突击,瞬间在白波军右翼撕开一道巨大的、血肉模糊的口子!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贼将休狂!吃某一斧!”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自混乱的敌群中响起!只见一骑如飞,自斜刺里杀出,直取典韦!马上之人,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身材却异常魁梧雄壮,面如重枣,浓眉虎目,颌下微须。他手中一柄车轮般大小的开山巨斧,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挟着开山裂石般的恶风,当头便向典韦劈下!

“来得好!”典韦不惊反喜,左手戟向上格架,右手戟顺势直刺对方胸腹!他神力无双,自信这一戟便能了账。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典韦只觉一股磅礴巨力自左手戟传来,震得手臂微麻!座下战马亦是一声长嘶,竟被硬生生震退半步!而对方那魁梧少年,巨斧被荡开,座下马也是连退数步,虎口崩裂,鲜血染红斧柄,眼中却毫无惧色,反而爆发出更炽烈的战意!

“好力气!”典韦铜铃大眼精光爆射,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报上名来!俺戟下不斩无名之鬼!”

“河东徐晃,徐公明!”少年声如洪钟,巨斧一横,毫无退缩之意!

“徐晃?!”中军旗下,王康心头剧震!那个在史书中以治军严整、长驱直入大败关羽而闻名,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竟如此年轻,在此地以这种方式相遇!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场中二人已再次杀作一团!典韦双戟如狂风暴雨,招招势大力沉,直取要害!徐晃巨斧虽略显笨重,却被他舞动得如同风车,大开大阖,刚猛无匹!斧影戟光交错,叮当巨响不绝于耳!两人竟以硬碰硬,力拼了三十余合!徐晃虽处下风,虎口鲜血淋漓,气息粗重,却依然咬牙死战,半步不退!其勇悍坚韧,令观者无不侧目。

王康看得分明,徐晃武艺虽逊典韦一筹,然根基扎实,气力悠长,更兼临危不惧,实乃大将之才!且其麾下所率千余士卒,虽装备简陋,但阵列相对齐整,在混乱的白波军中如同鹤立鸡群,显然也是徐晃一手操练。此等良将明珠暗投于白波贼中,岂不可惜!

“鸣金!收兵!”王康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铛!铛!铛!清脆的金锣声响起。

正杀得兴起的典韦闻声一愣,虽不情愿,但军令如山,虚晃一戟逼开徐晃,拨马便回。徐晃拄着巨斧,剧烈喘息,望着如潮水般退却的汉军,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公台!”王康目光灼灼看向陈宫。

“属下明白!”陈宫何等机敏,瞬间领会,“徐公明,人杰也!陷身贼中,必有苦衷。宫,愿亲往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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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月黑风高。白波军大营连绵数十里,篝火点点,喧闹嘈杂中透着混乱与惶恐。白日一战,汉军精锐给这些乌合之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一座相对齐整、位于边缘的小营盘内。徐晃独坐帐中,就着昏暗的油灯,正用布条仔细包裹着白天被震裂的虎口。帐帘被轻轻挑起,一道文士身影悄然而入,正是陈宫。

“徐壮士,白日神威,令人叹服。”陈宫拱手,声音平和。

徐晃猛地抬头,手已按在斧柄上,眼中精光闪烁:“你是何人?汉军细作?”帐外亲兵闻声欲动。

“非也。”陈宫从容自若,亮出一枚小巧的奋武军令牌,“奋武参军陈宫,奉我主护匈奴中郎将、度辽将军王康之命,特来拜会徐公明将军。”

“王康?”徐晃眉头紧锁,白天那面玄赤帅旗下年轻主将的面容浮现脑海,“他遣你来作甚?劝降?”

“是,也不是。”陈宫直视徐晃,“是请将军,拨乱反正,共襄大义!”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将军一身武艺,治军有方,乃国家干城之才!奈何屈身于郭太、李乐、杨奉等鼠目寸光、残民以逞之徒麾下?彼等名为‘白波’,实为流寇,劫掠乡里,与将军心中所持之道义,岂非背道而驰?”

徐晃默然,握着斧柄的手青筋微凸。陈宫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大的痛处。他投奔白波,本为乡勇自保,却眼见昔日同伴渐成暴徒。

陈宫察言观色,继续道:“我主王将军,起于微末,扫荡中原妖氛,所行之事,将军当有耳闻。广宗救妇孺,下曲阳存流民,皆非虚言!今受命持节北疆,总督朔方八郡,志在驱逐胡虏,安靖边塞,护一方生民!此乃真正的大丈夫立身报国之道!将军岂愿随白波贼,在河东这方寸之地,做那遗臭万年的流寇,还是愿随我主,提三尺剑,立不世功,青史留名?”

他抛出最后的筹码:“我主惜将军之才,更敬将军之德!若将军来归,愿以新立一营相托——号‘靖武营’,满编五千战兵,由将军任校尉,独统一营!兵源、甲胄、粮饷,皆按奋武军战兵一等供给!将军可尽展所长!”陈宫目光炯炯,“更可立下首功——若能取贼首杨奉头颅为礼…”

“住口!”徐晃猛地抬头,虎目圆睁,低吼道,“杨奉…于徐某落魄时曾有收留之恩!纵其行差踏错,徐某岂能行此背主弑友之事?!若王将军以此相胁,恕徐晃,宁死不从!”

帐内一片死寂。油灯的火苗在徐晃激动的气息中摇曳不定。

陈宫看着徐晃因愤怒和原则而紧绷的脸,非但没有失望,眼中反而闪过一丝由衷的赞赏。重情重义,方为大丈夫!

“好!”陈宫抚掌,语气转为郑重,“将军重情守义,光明磊落!宫钦佩之至!杀杨奉之事,就此作罢!然将军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杨奉之恩是私义,河东数十万黎庶涂炭是公义!将军若困守私义而枉顾公义,坐视乡梓沦为焦土,岂非因小失大?此为真义乎?”

他踏前一步,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将军携本部反正,重归朝廷,助王将军剿灭白波,救河东百姓于水火!此乃大仁大义!杨奉若念旧情,或可劝其归降;若其执迷不悟,沙场相见各为其主,生死无怨!此方为丈夫所为!既可全将军忠义之心,亦不负这一身惊天艺业!”

徐晃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陈宫的话,如同洪钟大吕,震散了他心中的迷雾。是啊,困守于此,眼睁睁看着河东在贼寇与官军的拉锯中化为焦土,才是最大的不义!

他缓缓松开紧握斧柄的手,目光由挣扎转为清明,最终化为一片坚定。他对着陈宫,亦是向着北方王康帅旗的方向,抱拳深深一躬:“徐晃…愿降!愿率本部儿郎,归顺王将军麾下,助将军平定白波,还河东太平!但求将军…善待降卒,勿伤无辜!”

“将军高义!王将军必不负所托!”陈宫肃然还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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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白波军大营右翼。

徐晃一身旧甲,手持巨斧,立于本部千余精卒阵前。这些士卒多是他同乡子弟或一手操练,虽装备简陋,但阵列肃然,目光坚定地追随他们的首领。

“弟兄们!”徐晃声音洪亮,压过营中的嘈杂,“徐晃无能,带大家误入歧途!白波所为,非我等报国护家之初衷!今朝廷王康将军,仁义之师,志在安民!徐晃决意率众归顺,助王将军剿灭白波,还我河东朗朗乾坤!愿随我者,卸下白巾!不愿者,徐某赠予盘缠,绝不阻拦!”

千余士卒,毫不犹豫,齐刷刷扯下头上的白巾,掷于脚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强的凝聚力。

“愿随徐大哥!”

“愿随徐校尉!”

徐晃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豪情,巨斧前指:“开营门!随我,投奔王将军!”

千余精卒,在徐晃率领下,如同一条挣脱浑浊泥流的清溪,脱离混乱庞大的白波营盘,向着汾水北岸那森严的玄赤军阵,昂然行去。

王康亲率典韦、赵云、高顺等将,迎于辕门之外。

“罪将徐晃,率本部一千二百三十七名弟兄,归顺将军!愿效犬马之劳!”徐晃下马,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王康快步上前,双手扶起:“公明弃暗投明,真义士也!本将得公明,如虎添翼!”他环视徐晃身后那些虽面有菜色却眼神坚毅的士卒,朗声道:“自今日起,新立‘靖武营’!徐晃为靖武校尉,统领全营!尔等皆为靖武营第一批战兵!甲胄、兵刃、粮饷,即刻拨付!”

“谢将军!”千余士卒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王康转向程昱、陈宫:“着辅兵营即刻拨付深褐色皮札甲一千二百副,环首刀一千二百柄,长矛八百支!粮秣足额供给!匠作营优先为徐校尉所部打造器械!靖武营缺额三千七百余人,限吕岱十日内自辅兵营中择优补足!”

“诺!”程昱、陈宫领命。

徐晃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主将雷厉风行的安排,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器重,胸中热血翻涌,抱拳道:“将军厚恩,晃无以为报!白波贼情,晃尽知!愿为先锋,破贼安邑!”

王康大笑,用力拍了拍徐晃坚实的臂膀:“好!靖武营新立,正需此战扬名!公明,本将拭目以待!”他目光越过徐晃,投向远方白波军盘踞的混乱营盘,投向更北方的苍茫。

汾水之畔,玄赤旌旗之下,一支新的锋锐已然铸成。河东,只是起点。靖武的锋芒,终将指向那朔风凛冽的河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