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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刚响过,云苏微案头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女医局章程》的纸页被穿堂风掀起,地拍在窗棂上。

她抬头时,正看见月光里浮着层暗红,像被血浸过的纱。

王妃!春桃撞开房门,鬓发散乱,西直门外的百姓都跪在街上!

说是...说是听见地底下有哭声!

云苏微的指尖刚触到腕间玉扣,那抹半透明的巾帼露便浮了出来。

簿册最末一页突然渗出墨迹,歪歪扭扭写着:戌时三刻,京畿地脉震颤,龙气漏三指。

她霍然起身,素白医袍扫过案角的茶盏。

离玄烬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我让暗卫查过了。他倚着门框,月白锦袍外罩了件玄色大氅,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从蓟州到楚州,十七处皇陵所在的山脉都有异响。

老人们说,这是龙脉哭,主王朝气数将尽。

云苏微的目光扫过他眼底的冷光——那是他真正动了杀心时才会有的锋芒。

去皇陵。她抓起案头的银针囊,我要亲自听龙脉哭什么。

离玄烬没有多问,只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他的体温透过锦缎传来,像块烧透的玉:我让人备了快马。

马蹄踏碎满地月光时,云苏微听见城楼上更夫的惊呼:月...月亮在流血!

她仰头望去,银盘似的月亮边缘果然浸着暗红,像被谁咬了一口。

这异象与巾帼录里的地脉记录重叠,她忽然想起前世在考古现场见过的青铜鼎纹——那是大衍前朝的龙纹,龙首低垂,眼尾垂泪。

到了。离玄烬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皇陵外的守陵军见是监国皇子,慌忙跪成一片。

云苏微却盯着石牌坊上的裂痕——那道缝从大衍皇陵衍字中间劈开,像把刀。

离玄烬取出火折子,青焰腾起的刹那,云苏微倒抽一口冷气。

石牌坊的阴影里,密密麻麻刻着小字,全是用血写的咒文。

最中央那个字被刮去了上半部分,露出底下的。

前朝景国的镇龙阵。离玄烬的指腹抚过石面,我母妃的陪嫁嬷嬷说过,景国灭国时,最后一位龙师用皇族血脉镇了龙脉,说龙哭之日,大衍必亡

地底下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捶打棺材板。

云苏微的玉扣烫得惊人,巾帼录突然展开新页,浮现出一张泛黄的舆图。

图上标着皇陵的位置,每个红点旁都写着二字。

她顺着舆图的指引,蹲下身扒开牌坊下的青苔——露出一块刻着龙纹的青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的水。

这是...人油。她凑近些闻,胃里一阵翻涌。

前世做外科医生时,她见过被焚烧的尸体,这种混合着焦臭与腥甜的气味,是用活人油膏封的阵眼。

离玄烬的剑已经出鞘,玄铁剑刃抵住青石板:我来撬。

云苏微按住他的手腕,镇龙阵最怕血气扰动。她从银针囊里取出最细的探脉针,沿着石板缝隙刺入三寸,景国龙师用的是逆脉锁,要顺着阵眼的脉络解。

银针没入石缝的瞬间,地底传来尖啸。

云苏微的额角渗出冷汗——那声音像极了难产孕妇的哀嚎,又混着婴儿的啼哭。

是胎气!她突然想起昨日巾帼录里新增的记录:楚州农妇,孕七月,夜梦黑龙啃腹幽州绣娘,小产三次,血中见龙鳞。

原来那些孕妇的噩梦,都是龙脉怨气外溢的征兆。

咔嚓——

青石板裂开的刹那,暗红液体喷涌而出,溅在离玄烬的剑刃上,发出的腐蚀声。

云苏微迅速抛出三枚银针,分别钉在东、南、西三个方位的地脉节点上,那是她用巾帼录里的现代地磁感测法定位的。

三枚银针没入地面的瞬间,地底的尖啸弱了几分。

云苏微趁机拽着离玄烬后退,就听的一声,青石板下露出个黑洞,霉味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

谁在动我的阵?

沙哑的声音从黑洞里传来。

云苏微借着离玄烬的火折子光,看见洞底盘着个灰衣僧人。

他的袈裟破破烂烂,胸口绣着朵黑莲,脸上沾着血污,却有双极亮的眼睛——像两盏浸在血里的灯。

地藏僧?离玄烬的剑指向对方咽喉,镇渊盟主,不在寒山寺吃斋,跑皇陵里做什么?

那僧人突然笑了,露出满嘴黑牙:吃斋?

老衲吃的是龙肉。他伸出枯枝似的手,抓起一把暗红液体塞进嘴里,大衍的龙,比景国的甜。

云苏微的玉扣剧烈发烫,巾帼录突然弹出一行警告:地脉毒源:尸油掺龙涎香,含蛊虫,可蚀骨腐心。她这才注意到,黑洞四壁嵌着密密麻麻的骸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都被凿了洞,里面塞着半枯的龙涎香。

你用孕妇的胎气养蛊,再用蛊虫啃食龙脉!她指着那些骸骨,这些是景国皇族的遗骨吧?

龙师说用血脉镇龙,你却拿他们当蛊瓮!

地藏僧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蛇:小丫头倒是聪明。

景国灭时,老衲亲眼看着龙师被大衍皇帝剜了龙筋,抽了龙髓。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龙哭之日,大衍必亡,老衲便替他哭——用孕妇的胎、用产妇的血、用每个被大衍礼法碾碎的女子的怨!

他突然狂笑着扑过来,指甲变成青黑色,带着腐臭的风:你不是要医天下女子么?

老衲就让你看着她们的骨血怎么养出吃龙的蛊!

离玄烬的剑迎了上去,玄铁剑刃与青黑指甲相碰,迸出火星。

云苏微趁机甩出银针,直取地藏僧的风池穴——那是她前世给狂犬病患者镇定用的穴位。

地藏僧踉跄着后退,撞在洞壁上。

骸骨哗啦啦落了一地,露出后面的石壁。

云苏微凑近一看,石壁上刻着幅壁画:景国龙师跪在大衍皇帝面前,手中捧着个水晶匣,里面装着条蜷缩的小龙——那是龙脉的具象。

原来当年景国是主动献了龙脉,换百姓周全。离玄烬盯着壁画上龙师眼中的悲怆,大衍皇帝却背信弃义,灭了景国皇族。

地藏僧突然瘫坐在地,黑牙间溢出血沫:老衲守了三百年...就等这龙哭之日。他指着云苏微腕间的玉扣,可你带着的医囊,又挂了井钥...是景国龙师说的解铃人

云苏微这才想起周院正昨晚的残卷——先皇后的小楷写着医人者,亦可医国。

她摸出玉扣里的《景国医典》,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画着和石壁上一样的水晶匣,旁边注着:以百善为引,千愿为火,可解龙怨。

百善是井里的钥匙,千愿是巾帼录里的三百条诉求。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愿意为女子发声的贤嫔、敢偷学医书的绣娘、深夜蹲在井边的小宫女,她们的愿力,就是解阵的火种。

离玄烬的剑收进剑鞘,他望着云苏微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所以你才把凤印副钥挂在井里——不是弃权,是聚愿。

云苏微没有回答,她将《景国医典》按在石壁上。

医典发出暖光,与壁画上的水晶匣共鸣。

地底的哭声渐渐变轻,变成了呜咽。

龙在说谢谢。她转头对离玄烬笑,它说,大衍的气数,还能续。

地藏僧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袈裟上,开出朵妖异的花:老衲输了...但你记住——他的目光扫过云苏微腕间的玉扣,龙怨能解,人心的毒,可没那么好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一团黑雾,只留下半枚青铜铃铛,刻着景国龙师四字。

离玄烬捡起铃铛,递给云苏微:收着,说不定有用。

云苏微接过铃铛,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纹。

她望着洞外渐白的天色,听见远处传来晨钟。

该回去了。她将铃铛收进玉扣,今天女医局要开第一堂《妇科入门》,贤嫔说要亲自来听课。

离玄烬牵过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我陪你。

两人走出皇陵时,月亮已经褪了血色。

东边的天空浮着朝霞,像块被洗过的红绸。

云苏微望着石牌坊上的裂痕,忽然想起巾帼录里新增的记录:皇陵地脉,龙气补五分。

地底的哭声彻底消失了。

但她知道,真正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