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夏的回复短信跳出来：“b计划已启动，所有人待命。”齐砚舟站在台阶上，抬头看见医院正门已经挤满了人。摄像机架在门口，记者们举着话筒来回走动，保安在人群前维持秩序，但挡不住那些镜头一直往里探。
他整了整白大褂的领口，迈步往下走。风把衣角吹起来，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晃了晃。他没加快脚步，也没低头避开镜头，就这么平平常常地走下台阶。
刚到平地，几个记者立刻围上来。闪光灯噼里啪啪闪个不停。
“齐主任！您是不是早就和药监局串通好了？”
“网上说你是冲着刘总去的，是不是因为之前拒绝当他们家的专属医生？”
一个女记者直接把话筒塞到他嘴边：“您有没有考虑过，这次曝光会让振虎集团上千员工失业？这是不是一种报复？”
齐砚舟抬手，掌心向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周围声音小了一点。
“我昨晚七点还在药监局实验室。”他说，“那份报告是怎么出来的，我知道。它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所有吃过这种药的人。如果有人吃了药肝坏了，我们该怪药，还是怪开药的医生？”
有人喊：“那你怎么证明药有问题？”
“检测数据在药监局备案，原始样本也在。你们可以去查。”他顿了顿，“我只做一件事——不让下一个病人倒下。”
说完，他不再回答，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记者们还想追，保安上前拦住，人群被隔开一段距离。
他走进大厅，冷气扑面而来。走廊上已经有患者和家属驻足张望，看到他进来，纷纷让出中间的路。没人说话，但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刚走到电梯口，护士长迎面快步走来。
“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她压低声音，“院长让你上去一趟，宣传科也等着呢。”
“门诊取消。”他说，“今天所有我的号源停掉，住院部手术按原计划，但进手术室前双人核对器械和药品。”
护士长点头，掏出本子记下来。“那你呢？别一整天都在办公室开会。”
“我去趟资料室，拿几份老病历。”他看了眼手表，“半小时后上楼。”
护士长走后，他没去资料室，而是拐进了洗手间。关上隔间门，他靠在墙上，闭了三秒眼。预演自动浮现——明天上午九点，一台腹腔镜手术，第三穿刺点偏了两毫米，会导致肠管轻微损伤。他记下位置，睁开眼，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他抬头看镜子，脸色有点发白，眼底有青影。昨夜没睡，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
他走出洗手间，沿着走廊往外科办公室走。路过候诊区时，听见有人低声议论。
“就是他啊，上了新闻的。”
“听说振虎集团要告他造谣。”
“可要是药真有问题，那他不是救了人？”
齐砚舟没停下，也没回头。推开办公室门，林夏已经在里面等他。
“网上消息炸了。”她把平板递过来，“江城晚报头版标题是《涉假药致多人器官损伤》，配图是你昨晚交证据的照片。”
他扫了一眼。“照片清晰吗？”
“挺清楚的，你手里拿着信封，背景是药监局logo。”
“没事。”他说，“能看清脸就行。”
林夏皱眉：“你不躲？”
“躲什么？”他拉开抽屉，拿出备用手机，“我说的都是事实，证据也交了。他们想骂就骂，想告就告。”
林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张明昨天被捕的事，今天也被挖出来了。有人说你是借假药案打击同行。”
“让他说是。”齐砚舟开机，输入密码，“只要手术台上不出错，谁说什么都不重要。”
正说着，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放在耳边，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刘振虎的声音：“齐医生，干得漂亮。”
齐砚舟站在原地，手指收紧。
“你说法律会给出答案？”刘振虎语气平静，像在谈天气，“可有时候，法律还没动，人就已经倒下了。”
“你要做什么？”齐砚舟问。
“我没做什么。”对方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关心病人，应该不会介意多救一个吧？”
电话挂断。
齐砚舟低头看着屏幕，通话记录消失，号码无法回拨。
林夏察觉不对：“谁？”
“没事。”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你去通知器械组，今天所有手术器械提前两小时检查，录像存档。”
林夏应声离开。
他坐到办公椅上，打开电脑。邮箱弹出新消息——周正海发来的截图，是某财经论坛的帖子，标题写着《市一院齐姓医生收受境外机构资金，策划抹黑本土企业》。下面跟帖一片骂声。
他没点开，直接转发给医院法务。
刚发完，电视墙突然亮起。宣传科在大厅直播新闻频道。画面正在播放早间快讯，主持人严肃念出：“振虎集团今日召开紧急发布会，称其旗下药品经第三方检测完全合规，质疑药监局调查程序不透明，并表示将对恶意诽谤者追究法律责任。”
镜头切到刘振虎。他坐在会议桌主位，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反着光。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缓缓转动。
齐砚舟盯着屏幕，没动。
新闻播完，电视黑了。办公室恢复安静。
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往外走。到门口时，碰见值班护士。
“齐主任，岑姐刚才打电话来，说花店门口有记者蹲守。”
“让她别开门。”他说，“等风头过去。”
护士点头走了。
他走到护士站，把白大褂递给小雨：“今天我不接门诊，有事打我手机。”
小雨接过衣服，欲言又止：“外面……真的会没事吗？”
“会。”他说，“只要我们没做错事。”
他转身走向住院部电梯。走廊灯光打在地面，映出他笔直的身影。右手插在裤兜里，指尖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条——是早上从信箱取出的，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他没扔掉，一直带着。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7楼。金属门即将合拢时，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
郑天豪站在门口，穿一身深灰西装，袖扣闪了下光。
他走进来，站定，没按楼层。
电梯门合上，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