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柱被铐上手铐的时候还在叫嚣，声音沙哑得像破喇叭。他被人从地上架起来，渔网还缠在腿上，走一步绊一下。齐砚舟站在锅炉房门口，没往前凑，也没后退，只是看着警察把人往警车方向带。
岑晚秋站他旁边，手里捏着那块巧克力的锡纸，轻轻一揉，扔进了锈桶。桶底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回应。
林夏跑过来，喘着气：“师兄，周律师说纪委的人马上就到，要现场接手。”
齐砚舟点头：“先把人押好，别让他再联系外界。”
话音刚落，带队警官走过来，手里拿着证物袋，眉头皱着：“齐医生，这银簪和U盘，你确定是原始证据？我们没有搜查令，直接收下可能有程序问题。”
齐砚舟从外套内袋掏出一张打印纸递过去：“这是银行流水截图，我让林夏从医院财务系统导出的，赵主任给女儿转账十万，时间就在王德发被捕当天。备注写的是‘生活费’，可他女儿在伦敦读书，学费早就交了。这笔钱来路不明。”
他又拿出手机，翻出一条匿名举报信息：“这是我半小时前收到的，发帖人用了医院内部账号，标题是‘药剂科主任挪用公款供女儿挥霍’。论坛后台能查Ip，你们可以调记录。”
警官看了看材料，又抬头看他：“你说你没实施抓捕？”
“我没有。”齐砚舟说，“我只是协助控制现场。他带人闯入废弃厂房，意图销毁证据，我提前布置了机关防止他们破坏。人是你们到场后才正式控制的。”
警官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点头：“行，这些材料我们先接收，等技术组来提取电子数据。”
齐砚舟把证物袋递过去：“银簪是岑女士自卫用的，U盘里有Zt-804批次药品的采购异常清单，签名是赵德柱本人。原件我已经交给周正海律师，这份是备份。”
警官签了字，转身安排人登记物品。齐砚舟退到锅炉房门口，靠墙站着。天已经亮了，风不大，远处传来公交车报站的声音。
赵德柱被塞进警车后排，头磕在车窗上，忽然扭过脸，冲着外面喊：“齐砚舟！你别以为这就完了！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刘振虎不会放过你！你们谁都跑不了！”
没人回应他。警察关上车门，隔音玻璃一隔，他的嘴还在动，但听不见声音了。
齐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点汗，指尖微微发颤。刚才那一阵预演消耗不小——他在赵德柱进锅炉房前，闭眼三秒，推演了对方最可能的反应路线。结果比预料快了七秒，他差点没赶上启动渔网机关。
现在脑子还有点胀，但他没表现出来。
林夏走过来，小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室坐会儿？”
“不用。”他说，“等纪委的人来，交接完再说。”
两人沉默站着。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车牌尾号是“纪检”。车上下来两个人，穿制服，拿着公文包。
带队警官迎上去，开始交接。齐砚舟走过去，把另一份完整的证据链文件递过去：“这里面包括赵德柱与王德发的资金往来、药品审批记录、以及他指使手下抢夺U盘的监控视频。所有原始数据都已加密上传至市纪委指定服务器。”
穿制服的男人翻了翻文件，抬头看他：“你是齐医生？”
“是我。”
“辛苦了。”那人合上文件夹，“这个案子牵扯面广，我们会连夜梳理。你提供的线索很关键。”
齐砚舟点头：“我希望尽快公开处理进度。医院还有很多患者等着用药，不能因为个别人的问题影响整个系统。”
对方笑了笑：“放心，组织上会有分寸。”
说话间，警车发动了。赵德柱坐在后座，脸贴着玻璃，眼神死死盯着这边。车子缓缓开出厂区，拐上主路，消失在晨光里。
齐砚舟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路面。
林夏轻声说：“结束了。”
“还没。”他说，“这只是第一步。”
他摸了摸左胸口袋。那里原本挂着母亲留下的听诊器项链，昨夜被打手踩断了。他没去找，也不打算修。
但这不重要了。
他转身走进锅炉房，地上还留着渔网的痕迹，铁架子歪了一边。他蹲下身，把弹簧扣拆下来，放进随身包里。
“这个还能用。”他对林夏说，“下次别让他们靠近。”
林夏愣了一下：“你还准备再设一次局？”
“不一定是坏事。”他站起来，“有时候，坏人自己会送上门。”
这时手机响了。是周正海。
“纪委已经立案。”电话那头声音沉稳，“赵德柱涉嫌受贿、滥用职权、非法拘禁三项罪名，今天上午就会批捕。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人走了，证据交了。”齐砚舟说，“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还有一个事。”周正海顿了顿，“刘振虎刚刚召开紧急董事会，宣布暂停所有医疗合作项目。他开始反扑了。”
齐砚舟没说话。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知道。”他只回了一句，“让他放马过来。”
挂掉电话，他走出锅炉房。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看见远处街道上，第一班公交车正缓缓停靠。几个上班族下车，拎着早餐往写字楼走。
城市醒了。
林夏跟出来，问他：“接下来去哪儿？”
“回医院。”他说，“还有两台手术等着我。”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很稳。路过那辆曾载着赵德柱来的黑车时，他瞥了一眼车牌。随手记下了号码。
也许以后有用。
也许不用。
他没回头。风吹起白大褂的一角，像展开的翅膀。
他走到路口，等红灯变绿。
斑马线前，一个穿校服的学生低头看手机，差点撞上路灯杆。齐砚舟伸手扶了一下。
学生抬头说了句谢谢，跑开了。
齐砚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
他从包里翻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绿灯亮了。
他抬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