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萨摩主力舰队旗舰上。
岛津义弘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东面高速逼近的不速之客。
那熟悉的、令他恨入骨髓的黑色船体与枭首旗,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疯狂与仇恨。
“是他们!就是他们!焚我家园、杀我兄长的恶鬼!八嘎呀路!!”
岛津义弘面目狰狞扭曲,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一把揪住身旁家臣的衣襟,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全军!转向!目标那支海盗舰队!全速前进!给我撞也要撞沉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家主!不可啊!”老家臣慌忙劝谏,“上川忠智大人还在前面苦战,明军尚未解决,此刻若全力去追海盗,上川大人他们恐遭明军反噬……”
“闭嘴!”岛津义弘根本听不进去,反手一记耳光将老家臣扇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咆哮。
“明狗算什么!不过是瓮中之鳖!但这伙海盗,必须死!现在!立刻!马上!所有船只,跟上我!追击海盗!违令者,斩!!” 复仇的火焰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此刻他眼中只有那支代表着耻辱和血仇的海盗舰队,其他一切,包括还在苦战的家臣部队,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在岛津义弘疯狂的催促和威逼下,庞大的萨摩主力舰队不得不开始艰难地调整方向,放弃了原本夹击明军的完美阵位,如同一群被强行扭转方向的狂牛,乱哄哄地朝着陵水舰队追去。
而在前方,正苦苦支撑、身上挂彩数处、却仍声嘶力竭督促部下死战、等待主力支援的上川忠智,也看到了那支突然出现的海盗舰队,更看到了自家主力舰队竟然……调头去追了?!
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家主……为何……”上川忠智脸上的疯狂和希冀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身边的萨摩武士们也全都傻了眼,原本高昂的士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家主……抛弃了他们?为了追海盗,连他们这些拼死拖住明军的忠臣都不管了?
而原本心生绝望、准备拼死一搏的陈蚕,在看清倭寇主力的动向和上川忠智部队那瞬间垮掉的士气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大笑:“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登莱水师!”
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面前已然军心涣散的倭寇前锋,声若洪钟:“将士们!倭寇主力已被友军引开!眼前之敌,已是瓮中之鳖!随我杀!歼灭这股倭寇,再去支援友军!杀——!”
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强大的战意,瞬间充满了每一位明军将士的胸膛。
福船庞大的身躯不再试图脱离,反而主动调整姿态,将更猛烈的炮火,倾泻向已然不知所措的萨摩前锋。
战局,因陵水舰队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死冲锋,发生了惊天逆转。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方才还命悬一线的登莱水师,转眼间竟掌握了绝对主动。
陈蚕意气风发,指挥若定。
他看出上川忠智部因被主力抛弃而士气崩溃,阵型已乱,正是犁庭扫穴的大好时机。“各船听令!保持阵型,集中火力,先打残那几艘还想反抗的关船!火铳手、弓箭手压制敌船甲板,接舷队准备!”
明军福船庞大的身躯此刻不再是负担,反而成了碾压性的存在。
炮火更加精准猛烈,一枚链弹旋转着将一艘试图转向逃离的安宅船主桅再次削断,使其彻底失去动力。
另一艘关船则被数门佛郎机炮重点照顾,水线附近连中数弹,海水汹涌而入,船体迅速倾斜,船上的倭寇哭爹喊娘,跳海逃生者不计其数。
上川忠智目眦欲裂,他看着周围不断受损、沉没的船只,看着手下武士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穷途末路的悲凉。
他挥舞太刀,还想做最后挣扎:“不要乱!靠上去!贴近了打!”
然而,军心已散,他的命令如同石沉大海,响应者寥寥。
几艘明军福船甚至主动靠近,用沉重的船体撞击倭寇的小船,如同巨象踩踏羔羊。
“完了……全完了……”上川忠智一口鲜血喷出,拄着刀才勉强站稳。
他知道,败局已定,覆灭就在眼前。
赵三冷静地注视着后方乱成一团、却依旧疯狂追来的萨摩主力舰队。
岛津义弘的旗舰冲在最前,他甚至能透过望远镜看到对方甲板上那个状若疯魔、不断挥刀嚎叫的身影。
“目标,倭寇主力舰队先头船只,距离进入射程后,首轮齐射,实心弹,自由射击。”
赵三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保持航向,引他们离开主战场。”
“怒涛”号和六艘“斥候级”护卫舰,如同优雅而危险的领航员,始终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这个距离,恰好是陵水舰队重炮的有效射程,却又在倭寇那些小口径火炮和铁炮的射程之外。
当第一艘萨摩安宅船嚎叫着冲入射程时,“怒涛”号侧舷的重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轰!轰!轰!”
巨大的水柱在安宅船周围冲天而起,一枚32磅实心弹准确地命中了它的船首,木制结构如同纸糊般碎裂,这艘船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速度骤减,船头下沉。
紧接着,六艘“斥候级”护卫舰也纷纷开火,它们的中口径火炮射速更快,形成的弹幕更加密集。
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萨摩舰队的前锋。
岛津义弘眼睁睁看着己方的船只还未接敌,就在对方恐怖的远程火力下接连受损,气得几乎爆炸,连连跺脚狂骂。
“八嘎!废物!冲上去!快冲上去!他们的炮不能一直放!”
他坚信,只要靠近,就能用萨摩武士无敌的白刃战解决一切。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陵水舰队始终保持距离,利用航速和射程优势,进行着教科书式的“放风筝”战术。
萨摩船只追不上,打不到,只能被动挨打。
不断有船只中弹起火、桅杆折断、甚至被直接击沉。
海面上,萨摩舰队的冲锋阵型被打得七零八落,残骸和落水者随处可见。
“家主!不能再追了!我们损失太大了!” 老家臣冒着被砍的风险,再次哭谏,“我们根本靠近不了他们!这样下去,舰队会垮掉的!”
“闭嘴!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他们!” 岛津义弘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拔出刀,架在家臣脖子上,“再敢扰乱军心,我现在就砍了你!追!给我继续追!”
就在这单方面的蹂躏中,陵水舰队且战且走,逐渐将萨摩主力引向了九州岛西南的偏僻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