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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底,万丈海沟。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黑暗与足以压碎钢铁的水压。然而,在这片死寂的深渊中,却有一处岩浆池仍在汩汩翻涌,如同大地尚未冷却的心脏。池水赤红如血,蒸腾着硫磺与远古怨气混合的雾气。

就在这岩浆池中央,一个粉嫩、圆润、布满褶皱的肉球,正缓缓浮起。

它约莫三尺高,形如一只被过度发酵的糯米糍,表面油光水滑,还泛着诡异的樱花粉色。没有四肢,只在身体两侧各有一团微微蠕动的肉褶,勉强可算作“手臂”;头顶一对小耳朵软塌塌地耷拉着,像煮过头的猪耳朵;最滑稽的是那张脸——两只绿豆大的眼睛嵌在肉褶之间,一张樱桃小嘴微微撅起,活脱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咳……咳咳……”肉球发出一声尖细又沙哑的咳嗽,声音像是少女捏着嗓子学老翁,“我……我还活着?”

它试着动了动,整个身体便像果冻般晃荡起来,发出“噗噜噜”的水声。

“我的八头蛇身呢?”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娇滴滴,时而粗嘎如破锣,“我的狩衣呢?我的玉冠呢?我的俊美容貌呢?!王道玄!你这个负心汉!你把我变成了一颗肉丸子!”

这肉丸子,正是宫井言正。

三日前,他在五台山被王道玄以“华夏灵气图”所化的五彩锁链绞杀,肉身崩解,魂魄几近湮灭。然而,他体内那缕源自上古凶兽“相柳”的本源之力,却在濒死之际爆发,强行与东海地脉融合,重塑肉身。可惜,因灵气图的净化之力干扰了重塑过程,导致形态失控,成了这副不男不女、滑稽可笑的模样。

他试着运功,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唯有脑内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师父,别慌!”七天玄男那谄媚的声音响起,“您现在虽丑,但胜在可爱!而且,您的相柳神功已与地脉融合,只要回到日本,吸收富士山灵脉,就能恢复原形!”

“闭嘴!”宫井言正气急败坏,肉球一阵剧烈抖动,“我现在连手都没有,怎么回日本?游回去吗?你当我是海豹?”

“呃……”七天玄男语塞,随即灵机一动,“要不……您滚回去?”

“滚你个头!”宫井言正怒骂。

就在这时,海沟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吟诵,声音如金石相击,穿透万重海水,直抵灵魂: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那声音悲怆而浩然,带着五百年的孤忠与不屈,震得岩浆池都为之凝滞。

宫井言正浑身一颤,肉球上的褶皱都吓得绷紧了:“谁?!”

只见前方无边的黑暗中,一道青衫身影缓缓浮现。那人头戴儒冠,手持一卷竹简,面容清癯,双目如炬,周身环绕着一层淡金色的浩然之气,将周围的海水逼退三丈,形成一片真空领域。他脚下,无数冤魂跪伏,不敢抬头,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道德丰碑。

“文……文天祥?!”宫井言正吓得魂飞魄散,肉球差点当场解体。他在平安时代曾偷偷研读《正气歌》,对这位南宋末年的民族英雄如雷贯耳——此人宁死不降元,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绝唱,其魂魄早已与华夏正气融为一体。

“倭寇邪祟,竟敢侵我华夏龙脉?”文天祥冷冷开口,目光如刀,直刺宫井言正的灵魂,“汝可知,此地乃我英魂镇守之域?”

“误会!天大的误会!”宫井言正连忙摆动肉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文大人,我……我只是路过!真的!我发誓,我连东海的鱼都没多吃一条!”

“路过?”文天祥冷笑,手中竹简一展,上面金字浮现,熠熠生辉: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刹那间,整个海沟被浩然正气填满!海水沸腾,岩浆倒流,无数冤魂发出凄厉的哀嚎。宫井言正感觉自己的肉丸子身体正在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挤压、拉伸,仿佛要被这天地正气碾成齑粉。

“不要啊!文大人!我错了!”宫井言正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给您磕头!我给您唱《红蜻蜓》!我……我还能跳女团舞!”

文天祥不为所动。他袖袍一挥,浩然正气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颗璀璨夺目的“魂丹”。那魂丹通体金黄,内里似有万千忠魂在呐喊,那是他五百年来,汇聚崖山十万忠魂的怨气与天地浩然正气所炼,一直无处宣泄。

“既如此,”文天祥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决绝,“便拿你这倭寇,试我魂丹之威!”

话音未落,魂丹化作一道金光,猛地撞向宫井言正!

“噗——!”

一声怪异的声响过后,宫井言正的肉丸子身体,瞬间被吹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粉红色的皮肤绷得发亮,几乎透明,能看见里面乱窜的黑气;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完美的“o”型,活像一只被吹到极限的河豚,随时可能爆炸。

“飞吧,倭寇!”文天祥一声断喝,袖袍再挥。

气球般的宫井言正,被浩然之气裹挟着,如一枚粉红色的炮弹,呼啸着射向海面!

东海海面,风平浪静。

王道玄、玄武大师、周芷敏正骑着麒狗巡视。忽然,海面“轰”地炸开百丈高的水柱,一个粉红色的巨大气球冲天而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周芷敏惊呼,手已按在忍刀柄上。

王道玄定睛一看,差点从麒狗背上栽下去:“宫井言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气球上的宫井言正泪流满面,声音又尖又嗲:“王道玄!救我!快抱住我!我想你了!当年在奈良樱花树下,你说过要娶我的!”

他张开那两团肉褶,作势要扑过来亲吻拥抱,一脸深情款款。

王道玄脸色瞬间铁青,想也不想,立刻祭出“玄天大盾”——一面由太极真气凝成的金色光盾,横在身前。

“滚开!谁要抱你这肉丸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胡说八道!”

“砰!”

宫井言正一头撞在玄天大盾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被弹了回去,在空中滴溜溜打转,像个失控的氢气球。

“王道玄!你太狠心了!”他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被抛弃的哀怨,“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少年了!”

玄武大师捋着白须,笑得胡子直抖:“王兄,看来你年轻时桃花债不少啊。这位‘肉丸子姑娘’,倒是痴情得很。”

“闭嘴!”王道玄脸都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宫井言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猛地一咬牙,将体内的“七天玄男智慧脑”逼出体外!

“师父!不要啊!”七天玄男的魂魄惨叫着,化作一个迷你版的七头小鬼,挡在宫井言正面前,满脸都是被背叛的绝望。

“替我挡一下!”宫井言正趁机施展“金蝉脱壳”,本体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下方的海水缝隙,逃之夭夭。

“轰!”

王道玄的求正剑斩下,金光闪过,将七天玄男的魂魄劈得粉碎,连渣都没剩下。

“跑了?”玄武大师皱眉,望向平静的海面。

王道玄收剑入鞘,冷哼道:“让他暂且苟活。他已元气大伤,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