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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28章 中西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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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十月,深秋的寒风已掠过南京郊外的演武场。距“武毅营”成军已五月有余,朱由检带着那位金发碧眼的瑞典炮兵军官奥克·拉尔森,亲临戚元功督练新军的营地。

营寨之内。数千精锐正如火如荼地操演着传承自戚继光的古老阵势——鸳鸯阵、三才阵变化精妙,士卒们手持狼筅、藤牌、长枪,动作整齐划一,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这支部队,凝聚了戚家大半子弟,堪称“新版”戚家军的核心骨架。

朱由检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他要在这支继承了最正统大明军事血脉的军队里,硬生生地植入来自北欧的“新魂”——那套由拉尔森所代表的、强调火力与机动为核心的瑞典战术体系。

皇帝与瑞典军官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全军将士的注意。戚元功率领一众戚家将领快步迎上,甲胄铿锵,齐刷刷跪倒行礼:“臣等恭迎陛下圣驾!”

“平身。” 朱由检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眼前这些精神抖擞的将士,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切入正题:“元功,诸位将军,操练得不错,戚少保遗风犹在啊!”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拉尔森,对众将说道:“泰西瑞典,陆军冠绝欧罗巴,其火器运用与步、骑、炮协同之术,颇有独到之处。在武毅营中,推行此新法。今日,便由拉尔森中校为诸位讲解、演示。”

拉尔森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向朱由检及明军将领们行礼。他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但战术模式显然迥异于欧洲军队的部队,眼神专注。

他通过通事(翻译)开口道:“尊贵的皇帝陛下,各位将军。在瑞典,赢得战场胜利的关键,并非仅仅依靠士兵的勇猛与阵型的变换,而在于火力、机动与纪律的完美结合。”

他指向远处正在操演的鸳鸯阵小队:“你们的阵型非常适合小规模接战与复杂地形,但在开阔地带,面对大规模骑兵冲击或敌军炮火时,过于密集的队形会带来巨大的伤亡。”

他命令随行的瑞典助手展开一幅带来的欧式阵型图。

“我们强调线式队列!将火枪手排成更薄、更宽的横队,最大限度增加同时开火的枪口数量,形成连绵不绝的齐射火力,像镰刀一样收割正面之敌!”

接着,他的手指向场边那些已经装备武毅营的轻型三磅炮。

“而它们,炮! 不再是固定在阵后等待敌人上门的笨重家伙。它们应该被加强到步兵营乃至更小的单位,跟随步兵前进!在接敌前,用葡萄弹和链弹摧毁敌人的阵型和士气;在步兵交火时,持续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

拉尔森的话语通过通事,清晰地传到每一位明军将领耳中。戚元功、戚元辅等人眉头微蹙,他们都是精通传统兵法的将领,深知祖传阵法的精妙所在,对于这种完全颠覆性的、强调火力密度而非阵型变化的战术,本能地抱有审慎甚至怀疑的态度。

“拉尔森先生,” 戚元功抱拳,语气沉稳但带着质疑,“阁下所言线式队列,固然能增加火力,然队列单薄,侧翼何其脆弱?若敌以精骑自我侧后冲击,岂非一冲即溃?而我戚家军阵,远近兼备,攻守一体,可谓无懈可击。”

拉尔森似乎预料到会有此问,他冷静地回答:“将军问到了关键。这就是步炮协同与骑兵运用的意义。我们的骑兵不再仅仅是侧翼掩护或追击之用,他们必须主动出击,驱散威胁我方战线侧翼的敌军。而配属的轻炮,可以迅速调整射界,用霰弹轰击靠近的敌骑。步兵线在炮火与骑兵的保护下,只需专注于正面歼敌。”

他环视众将,语气斩钉截铁:“战场的形式已经改变!决定胜负的,不再是士兵个人的武艺或者阵型的巧妙变幻,而是谁能将更猛烈的金属风暴,更快速地倾泻到敌人头上!”

眼见得帐中气氛愈发凝重,新旧两派理念针锋相对,朱由检却丝毫没有动怒或强压的意思。他脸上反而绽开一团和气的笑容,像是看着自家孩子争论算术题般,摆了摆手,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打断了逐渐升温的争执:

“好啦好啦,都不要吵,不要吵嘛。”

他站起身来,悠哉地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在面色紧绷的戚元功和神情执着的拉尔森之间转了转。

“打仗的事情,朕不如你们在行。你们啊,一个承袭了戚少保的毕生心血,一个带来了欧罗巴的赫赫战功,都是顶尖的人才。既然各有道理,那就好好研究研究,琢磨琢磨。道理嘛,总是越辩越明的。”

他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仿佛刚才引发这场争论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这样,你们呢,继续讨论,朕在这儿,你们反倒拘束。朕先走了,回头有了结果,报与朕知晓便是。”

说罢,他也不等众将回应,便笑嘻嘻地转身,带着曹化淳等一众内侍,径直朝帐外走去。

只是在经过拉尔森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仅容两人可闻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中校,放开手脚,按你说的练。有什么难处,直接找戚将军解决,解决不了,就来找朕。”

这句话如同给了拉尔森一道无声的谕令和底气。拉尔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外,沉重的帐帘落下,却并未能隔绝帐内骤然爆发的声浪。朱由检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传来戚元辅抬高了的嗓门:“……祖宗阵法岂可轻废!” 以及拉尔森那带着奇怪口音却异常坚定的反驳。

曹化淳有些担忧地低声道:“皇爷,就这么走了?万一戚将军他们……”

“吵不起来,”朱由检浑不在意地打断他,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让他们吵,让他们争!这新东西,不把旧东西撞个跟头,怎么立得起来?朕在那里,他们反倒要顾着君臣之礼,束手束脚。现在好了,都是军人,用本事说话吧。”

军事理论的革新,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易事。尤其是当新理论要挑战的,是像戚家军阵法那样,历经百战、被反复证明行之有效的成功战术。这套体系集机动、防御、进攻于一体,堪称明代军事智慧的结晶,其权威性与实用性早已深入戚家军每一位将士的骨髓。

朱由检深知这一点。他之所以放任拉尔森与戚家将领们争论,甚至有意促成这种“吵吵”,正是看中了其中蕴含的潜力。强行用瑞典战术完全取代祖传阵法,不仅会引发强烈抵触,更可能水土不服。但若能将二者之长融会贯通,来一场真正的 “中西结合”——以戚家军的组织纪律、小队协同为基础,注入瑞典体系的火力至上、步炮协同理念——其产生的效果,绝非简单的一加一。

这,也正是朱由检选择以戚家军为基石进行改造,而非另起炉灶的根本原因。这比从零开始拉起来一支全新军队,要方便得多,也便宜得多。

“便宜”二字,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显得尤为重要。

尽管表面上大明国库与皇帝内帑依旧充盈,但只有朱由检和曹化淳等少数几人清楚,今年的开销实在是有些超标了。

重新组建并武装戚家军,是一笔巨款;

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田地肥力保养与水利修缮,是另一笔持续性投入;

向瑞典追加订购的那一百门火炮及配套弹药,费用惊人;

而为了平息欧洲各国的怨气,提前结清给法国、丹麦、瑞典等国的所有贷款,更是如同在他内帑的金山上狠狠挖下了一大块!

几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朱由检那曾经厚实得令人安心的内帑,此刻竟显得有些空荡。账面上,赫然只剩下一百万两白银在苦苦支撑。

你说一百万两还不多?

嘿,需知就在前年,朱由检的内帑存银还高达将近两千万两!那是他十余年来励精图治、开辟海贸、查抄勋贵藩王积攒下的雄厚家底。如今却如退潮般骤减,几乎见底。这两相对比之下,这一百万两,听起来虽仍是个数字,却已是岌岌可危,怎能不让人心惊肉跳?

“大伴,”朱由检揉着眉心,对曹化淳叹道,“这钱啊,真是不经花。看来,开源节流,还得再想想新法子才行。”

皇帝的“阔绰”背后,是迅速消瘦的钱袋子。这也意味着,任何新的、耗资巨大的军事行动,在找到新的稳定财源之前,都必须慎之又慎。整合现有资源,挖掘戚家军的最大潜力,便成了当下最经济、也最明智的选择。

曹化淳躬身垂首,静立一侧,面上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恭顺表情。可那低垂的眼睑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早已是波涛翻涌。

“皇爷啊皇爷……”

他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那声音充满了无奈与不解,“您这又是何苦来哉?户部那新造的账册上,明明白白还躺着将近千万两的结余!自您登基以来,清田亩、开海贸、抄没那些作乱的勋贵藩王,好不容易才让太仓有了这般丰腴的景象。您干嘛……干嘛无论大小开支,都非要从那内帑里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往外掏啊!”

“啧啧……” 曹化淳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一股混杂着心疼、困惑乃至一丝荒谬的情绪堵在胸口,“我的陛下诶,您这般做派,让老奴说什么好……这史书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像您这般,‘慷慨’的千古明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