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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16章 不讲武德的英国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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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

宣府总兵满桂与大同总兵曹文诏,两支历经风霜的边军终于在此会合。没有过多的喧哗,两位统帅默契地引着亲随,来到了肃宗毅皇帝朱由检的陵墓前。

满桂望着那冰冷的墓碑,双目微红。自崇祯三年京师一别,竟已是天人永隔。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在沙场上刀斧加身也不曾皱眉的悍将,此刻声音却哽咽得难以自持:“陛下……老臣……老臣来看您了……”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贪功冒进,致使大同精锐丧尽,惶惶不安面圣请罪时,陛下非但没有严惩,反而从那本就干瘪的内帑中掏出三十万两白银,让他重整旗鼓。此后年年,宣府镇的粮饷从未短缺,甚至那些陈年旧账,陛下也想方设法为他补齐。这份知遇与保全之恩,重于泰山。

一旁的曹文诏亦是神色凝重,深深拜下。他感念陛下对自己侄子曹变蛟的破格提拔,更感念陛下对大同边军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些曾经拖欠了数十年的军饷,是在这位皇帝手中一笔笔清算补发,让边关将士第一次尝到了吃饱穿暖、不被亏欠的滋味。这份恩义,他曹文诏和麾下儿郎都刻在心里。

两人默默焚香,青烟升腾,仿佛带着他们的誓言与思念,飘向不可知的天际。

祭奠完毕,二人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安静的陵寝。目光旋即转向南方——那里,北京城正被皇太极的十几万大军重重围困,烟尘蔽日。

那里,有先帝留在世间的最后血脉,正在孤城中苦苦支撑。

满桂猛地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拔出战刀,指向京师方向,声音响彻全军:“弟兄们!先帝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他的骨血就在那北京城里!鞑子想碰一下?除非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曹文诏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同样经历过饥寒、也沐浴过皇恩的边军儿郎,厉声接道:“没错!陛下虽已龙驭上宾,但我等效忠大明之心不死!报效先帝之恩就在今日!此去京师,有进无退!就是拼光了最后一人,也要保住先帝的血脉!让陛下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有进无退!”

“保卫京师!”

“誓死报效先帝!”

北京城外,方才朱由崧那幕闹剧留下的尴尬与屈辱尚未散尽,真正的压迫便已降临。

皇太极驭马缓缓行至城墙一箭之地外,昂首望向城头,声音洪亮而沉缓,清晰地传上城楼:“朕,上承天命,下恤苍生,有好生之德。今日,若尔等开城纳降,朕必既往不咎,仍许尔等安享富贵。然——”他话锋陡然一转,“若待朕下令攻城,待城破之日,三军将士辛劳,朕便许他们……三日不封刀!”

这最后五个字,狠狠刺入每一个守军的心中,带来令人窒息的恐惧——那意味着一旦城破,整座北京城将陷入整整三日的地狱,无人可免。

“呸!”雷时声闻言,猛地探出身,朝着城下狠狠啐了一口,双目赤红,怒发冲冠,“狗奴酋!安敢妄自称天命!我大明只有一位天子!尔不过塞外一酋长,也配在此狂吠?!今日你家雷爷爷就在这儿,城在人在!纵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皇太极并未动怒,反而仰头大笑,笑声中竟似带着几分由衷的感慨:“好!好!朱由检小儿虽死,手下竟仍有如此多的忠勇猛将,真让朕……好生羡慕啊!”

言毕,他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在一众贝勒亲兵的簇拥下从容回归本阵。

随即,低沉而威严的命令声在清军阵中响起。号角呜咽,战鼓雷动。无数黑色的旗帜开始移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缓缓向前推进。攻城锤、云梯车、盾车被缓缓推出军阵,弓箭手开始前压。

大战,一触即发。

皇太极的攻城序列井然有序:汉军八旗为先导,蒙古八旗紧随其后,精锐的满洲八旗则稳坐中军,压阵督战。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漫过原野,无数火炮、云梯、攻城锤在队伍的推动下,朝着北京各门缓缓逼近。

德胜门前,总兵曹变蛟伫立城头,面色冷峻。他麾下仅有三千兵马,面对如蚁附般涌来的敌军,防线显得异常单薄。然而,这位早已将罗伯特与华莱士的西式战法融会贯通的将领,眼中并无惧色。

“传令!红夷炮,目标敌军后阵火炮,吊射!”他声音沉稳,令旗挥动。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沉重的炮弹划破长空,砸向清军阵中,顿时人仰马翻。

“弗朗机炮!瞄准步卒集群,平射!”

速射炮喷吐出致命的火舌,铅弹如暴雨般扫过冲锋的汉军旗队伍,激起一片血雾。

“虎蹲炮!预备!敌军进入百步,自由轰击!”

轻便灵活的虎蹲炮被迅速架至垛口,等待着给予近敌最后一击。

曹变蛟的指挥层次分明,依据射程远近,将手中有限的火力发挥到了极致。他曾以万军驰骋沙场,面对十万之敌亦敢冲阵,但如今手下仅此三千人,每一分力量都必须用在刀刃上,守得异常艰难。

清军仗着人多势众,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城上明军将士舍生忘死,铳炮齐鸣,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倾泻而下,城墙下已是尸骸枕藉。

就在这激烈的攻防战中,一个短暂的缺口被强行打开!只见清军猛将图赖,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竟亲率一队精锐甲兵,顶着矢石,迅猛无比地将一架云梯靠上城墙!

图赖口衔利刃,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爬而上,城头守军急忙阻击,却被他力劈华山般的巨斧接连砍翻在地,瞬间清出一小片落脚之地!

曹变蛟正指挥他处,忽闻身旁亲卫惨呼,猛然回头,正见图赖如煞神般踏上城垛,其身后清兵正源源不断攀上!

“好狗胆!”曹变蛟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心中积压的所有压力与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一把推开正在装填的炮手,顺手抄起倚在墙边的一杆长柄陌刀。

“鞑子休得猖狂!曹变蛟在此!”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黑色旋风,裹挟着滔天杀意,直奔图赖而去!

那图赖见曹变蛟如狂雷般直冲自己而来,非但无丝毫惧意,眼中反而燃起嗜血的兴奋。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手中那柄沉重的巨斧带着撕裂风声,毫不花哨地朝着曹变蛟当头劈下!势大力沉,仿佛要将眼前这员明将连同其脚下的城墙一并劈开!

曹变蛟深知此等重兵器不可硬撼,但他凛然不避,竟将手中长柄陌刀一横,以精钢打造的刀杆硬生生架向那夺命巨斧!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手臂都是一麻。曹变蛟借势旋身,卸去力道,陌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反手便斩向图赖腰腹!图赖巨斧回撤,以斧柄格挡,又是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两人甫一交手,便知遇上了劲敌。图赖力大招沉,每一斧都势若千钧,欲以绝对力量碾压;曹变蛟则刀法精湛,身形灵动,陌刀或劈或扫、或挑或刺,将力量与技巧结合得淋漓尽致,专攻要害。斧影刀光,在德胜门的城楼上疯狂交织碰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寻常兵卒根本无法近身。

与此同时,曹变蛟麾下的亲兵家丁与图赖带来的满洲甲兵也凶猛地碰撞在一起,展开了更为残酷血腥的混战!

曹变蛟的亲兵,皆是追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卒,深知主将若失,城必破无疑,此刻人人抱定死志,竟无一人后退半步。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彼此照应,长枪突刺,刀盾格杀,甚至用牙咬,用手撕,用头撞,用尽一切手段,死死挡住那些试图涌上来支援图赖的白甲兵。

白甲兵亦是清军中最精锐的巴牙喇,骁勇异常,重甲利刃,奋力向前冲杀。刀枪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兵器撞击的锐音、疯狂的呐喊……瞬间将这片城墙变成了血肉磨盘。不断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斑驳的城砖,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但明军竟以惊人的意志和默契,硬生生挡住了人数占优的白甲兵的突击,死死护住了主将厮杀的战圈!

曹变蛟眼见亲兵为自己死战,心中更是燃起滔天怒火与悲愤,手中陌刀使得越发狂猛,刀刀不离图赖要害。图赖亦被激发了凶性,巨斧挥舞得如同旋风,吼声连连。

就在曹变蛟与图赖巨斧陌刀相击、火星四溅,两人因一次猛烈的对撼而各自震退数步,稍作喘息之际,德胜门甬道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步伐声!

罗伯特率领着他那支装备精良的火枪队及时赶到。这位英格兰军官战场嗅觉极其敏锐,根本无需多问,一眼便判明形势。

他见曹变蛟与那凶悍的清将恰好分开一段距离,立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毫不迟疑地下令:“第一排!瞄准那个持斧的酋长——开火!”

“砰!砰!砰!”

一阵爆豆般的密集枪声骤然响起!硝烟弥漫之间,正欲再次扑上的图赖身体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数个血洞赫然出现,鲜血汩汩涌出。这位勇猛绝伦的满洲巴图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怒吼,便踉跄几步,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城砖上,当场毙命。

罗伯特这才快步走到曹变蛟身旁,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与急切:“曹将军!你的火枪队呢?为什么不用燧发枪对付他们,非要进行如此危险的肉搏?”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指挥手下士兵在城墙缺口处列成三排轮射阵型,冰冷的枪口对准下方和云梯方向,形成一道致命的火力网,静待清军继续上来送死。

曹变蛟被这突如其来、干净利落到近乎“无耻”的解决方式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沾血的陌刀,又看了看地上图赖的尸体和罗伯特那严阵以待的火枪队,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老子跟这群鞑子讲个屁的武德!能宰了就行!”

他心中那点属于传统武将的“阵前单挑”的执念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又有几名悍勇的白甲兵顺着云梯嚎叫着攀上城头,然而他们刚冒头,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情况——

“开火!”罗伯特冷静下令。

“砰!砰!砰!”

又是一阵齐射!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一名、两名、三名……十几个刚刚登城、堪称军中精锐的白甲兵,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就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非死即伤。原本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勉强堵住的缺口,竟在阵阵硝烟与枪声中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曹变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随即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震惊、狂喜和一丝自嘲的复杂笑容。他彻底服气了,扭头对亲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老子的火枪队全都调上来!妈的,今天就让这群鞑子尝尝什么叫‘下三滥’的厉害!”

广渠门外,华莱士手持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仿佛一位正在推演棋局的棋手。最外侧的瓮城城门早已被他故意放弃,此刻正涌入大量以为突破在即的清军士卒。

然而,他们踏入的并非通往胜利的通道,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就在清军大部分涌入瓮城的瞬间,华莱士果断下达了命令。内城城墙之上以及外侧隐蔽处,早已待命的两千名火枪手齐齐现身,分列成整齐的轮射队列。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命令声冰冷而清晰。下一刻,爆豆般的枪声从内外两个方向同时炸响!交叉倾泻入拥挤的瓮城内。城内的清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进退维谷,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哀嚎声顿时取代了冲锋的呐喊。

站在华莱士身旁的杨国柱和罗岱,这两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此刻竟看得有些发愣。他们惯见了刀光剑影、血肉相搏的厮杀,何曾见过如此……“高效”而冷酷的屠戮?火枪的轰鸣声中,敌人甚至无法近身便已毙命,这种战法完全颠覆了他们传统的认知。

罗岱下意识地喃喃道:“这…这简直是……”

“瓮中捉鳖。”华莱士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接话,语气平静。他看了看城外那些被凶猛火力暂时压制、不敢再贸然前进的清军,又瞥了一眼瓮城内死伤惨重、已然开始溃退的残兵,转头对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杨、罗二将说道:“二位将军,敌人暂退了。现在是时候把我们‘让’出去的那扇门,重新关起来了。”

他的话语简洁直接,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绞杀只是日常操作。杨国柱和罗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好!好!这就去!”罗岱率先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杨国柱也重重点头,大手一挥:“儿郎们!随老子夺回城门!把鞑子关在外面打!”

刹那间,明军士兵如同猛虎出闸,冲向那扇洞开的城门,迅速清理残敌,开始奋力推动沉重的门扇。华莱士则继续指挥火枪队进行掩护射击,确保关门行动顺利进行。

广渠门的战局,在这位西洋军官“不讲武德”的战术下,暂时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