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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3章 弘光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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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二年,秋,山西代州。

一匹瘦马,一个布衣老者,踏着满地枯黄的落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孙传庭,这位曾经总督数省、权倾朝野、令流寇闻风丧胆的朝廷柱石,如今已是一介草民,两鬓如霜,眉宇间刻满了风霜与落寞。

他未曾惊动乡邻,径直出了城,走向城外的家族坟冢。

他最终在一座略显简朴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石碑上刻着其父的名讳。孙传庭凝视片刻,整了整身上粗陋的布衣,仿佛仍是那个即将聆听父亲教诲的少年,随即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额头抵着枯草,泥土的气息混杂着香烛残存的味道涌入鼻腔。这一跪,仿佛卸掉了他强撑了一路的硬壳。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他想起了崇祯三年,那位年轻天子,是如何力排众议,将重任交到他手中。

他想起了无数个日夜,他与陛下在灯下对着地图推演,陛下总能理解他那些看似大胆甚至冒险的战略,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伯雅,放手去做,朕信你!” 那声音犹在耳边。

他想起了陛下顶着巨大的压力,从那些贪婪的豪强口中夺食,为他筹措粮饷,整顿军屯,让他能安心在前线拼杀。

那是何等的君臣相得,肝胆相照!他们曾一同将破碎的山河一点点缝合,曾让这个垂死的帝国重新看到一丝微光。

可如今呢?

陛下呕心沥血积攒下的家底,被新君肆意挥霍;

陛下苦心清理的田亩,被轻易赏还;

陛下倚重的贤臣良将,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连袁崇焕那样的人都落得身陷囹圄、声名尽毁的下场;

而自己,空有满腔抱负和一身韬略,却只能在这荒冢之前,对着冰冷的石碑诉说悲凉。

“父亲……陛下……” 孙传庭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化为难以抑制的痛哭。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坟前的黄土上,迅速洇开,留下深色的痕迹。他不是为自己罢官去职而哭,而是为那个人的毕生心血被轻易践踏而哭,为这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希望的大明江山而哭。

朱由崧的荒唐,又岂止于沉湎酒色、大兴土木?

自那日被袁崇焕一番泣血直谏,虽将其粗暴下狱,但那句“念在肃宗皇帝一生心血”却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他自卑又自负的心底。

他愈发敏感于朝野内外那无声的比较——无论他如何享乐,总仿佛有一个幽灵般的影子,那位短命却威望崇高的堂兄朱由检,在冥冥之中审视着他,衬托着他的不堪。

一种扭曲的愤懑与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情绪在他心中发酵。他突然“灵光一现”:既然你朱由检最引以为傲的是稳定了辽边,挡住了皇太极,那朕便要做一件你终其一生都未能做到、甚至不敢去想的事——主动出塞,北伐灭虏!

一旦此功告成,他朱由崧便是光武中兴般的旷世明君,谁还敢再私下议论他不如先帝?谁还敢说他得位不正?天下的悠悠之口,自然会被这旷世奇功堵得严严实实!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仿佛已看到自己御驾亲临、踏平沈阳、献俘太庙的无上荣光。至于其中的风险、国力能否支撑、军队是否准备妥当……这些在他看来,都不过是细枝末节。

于是,在一众谄媚之臣的欢呼颂圣声中,一道荒唐至极的决策出炉了。

弘光帝既无耐心也无能力去统筹全局,他选择了一种儿戏般的方式:派遣他最信任的心腹太监高起潜作为他的“钦差监军”,再配上那位在兵部任左侍郎、以“知兵”自诩且善于迎合上意的陈新甲,组成所谓的“北伐特使”,火速前往辽东。

他们的任务并非加强防务,而是去“传达圣意”,“督促进军”,甚至直接干涉前线指挥,要求辽东镇守将领祖大寿、何可纲、吴三桂等人即刻整顿兵马,筹备粮草,克日出关北伐!

圣意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海关内,帅帐之中,空气凝重。祖大寿、何可纲等一众辽东将领跪接那份由太监尖声宣读的“北伐”圣旨,每个人的脸上都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旨意宣读完毕,帐内一片死寂。那钦差太监得意地扬着下巴,新任蓟辽督师陈新甲则故作沉稳,眼神却闪烁不定,急于在新主子面前展现能力。

祖大寿缓缓站起身,这位沙场老将的脊背似乎比以往更加佝偻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何可纲双目赤红,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吴三桂等年轻将领则面露惶惑与不甘。他们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祖大寿身上,充满了无声的质问和绝望。

这是先帝肃宗皇帝和袁督师,耗费十余年心血,打造出的十二万精锐!

是无数银两、粮饷、军械堆砌起来,能与八旗劲旅在野外正面抗衡的资本,是大明辽东防线的最后支柱,是无数兄弟同泽用命换来的家底!

如今,竟要让他们在这昏聩君主的荒唐旨意和一个阉人、一个纸上谈兵的文官指挥下,走出这固若金汤的关城,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注定覆灭的远征?

祖大寿喉咙滚动,仿佛咽下了无数苦涩。他想起了狱中的袁督师,若他在,必会以死相谏吧?

他又想起了先帝朱由检那疲惫却坚定的眼神,若他在,绝不会做出如此自毁长城的决定。

但他能做什么?抗旨吗?那立刻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这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只怕死得更快更惨。

最终,所有的悲愤、无奈与绝望,只化作他沙哑低沉的一声令下,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传令各营,拔寨……出关。”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军营中并未出现出征前应有的激昂士气,反而弥漫着一片悲壮的沉寂。老兵们默默擦拭着刀剑,眼神空洞;军官们面面相觑,叹息声此起彼伏。他们都明白,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盛京,

清国皇宫内,皇太极正与范文程、多尔衮、豪格等心腹重臣商议国事。

当探马细作将明军主力竟主动出关、北伐而来的惊天消息详细禀报时,大殿内先是陷入了一片短暂的、难以置信的寂静。

随即,皇太极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他非但没有丝毫紧张,脸上反而涌现出一种极度意外而又狂喜的神情,仿佛猎人苦苦搜寻的猎物竟自己一头撞进了陷阱之中!

“此话当真?!明军主帅真是那阉人和陈新甲?袁崇焕何在?孙传庭何在?”

皇太极连珠炮般发问,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在得到袁崇焕下狱、孙传庭罢官、明廷中枢已被奸佞充斥的确认后,他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天佑大清!天佑大清啊!”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半晌才停歇,眼中闪烁着光芒,对殿内众臣道:“朕本以为那朱由检死后,南朝虽幼主登基,尚有袁蛮子一流堪为劲敌,取天下尚需费些周折。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那弘光小儿竟自毁长城至此!此非天意何为?”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山海关外:“朱由检、袁崇焕十几年苦心经营,练就此军,本是我大清心腹之患。固守关宁,我军虽强,亦难骤下。如今他们竟弃坚城利炮不用,自出来野战?还是由一无知阉竖和一迂腐文官统领?此乃自寻死路!”

皇太极迅速冷静下来,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与杀伐决断,一道道命令脱口而出:

“多尔衮!”

“臣在!”

“命你为前锋,率精骑两万,即刻出发,不必与其硬撼,以游骑不断袭扰其粮道,疲其军心,探其虚实!”

“嗻!”

“豪格!”

“儿臣在!”

“集结我八旗主力,尽起国内之兵!朕要御驾亲征!”

“嗻!”

“立刻传檄蒙古诸部,告诉他们,猎杀的时刻到了!随朕一同出击,共享这场盛宴!”

“嗻!”

皇太极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明军那支孤军深入的象征:“他们出来了,就别再想回去了。此战,朕要全歼这支明军最后的主力!一战,定鼎中原!”

紧张而兴奋的军事部署暂告一段落。皇太极心情极佳,难得地与几位亲王贝勒在便殿中小酌。几杯酒下肚,话题自然又回到了明朝那匪夷所思的“北伐”上。

皇太极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嘲弄、感慨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的复杂神情,忽然轻笑一声,对众人说道:“说起来,朕与那朱由检,斗了十几年。他虽是大明皇帝,朕却几乎要视他为一位‘老朋友’了。” 他的话引来帐中一阵会意的低笑。

他顿了顿,饮尽杯中酒:“朕与他交手多年,虽互有胜负,但不得不承认,他用了十几年时间,一点点把大明那个烂摊子勉强糊了起来,尤其这辽东防线,让他和袁崇焕经营得,真让朕头疼不已,如鲠在喉!”

“可是!”

皇太极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荒唐的笑意,“可是朕万万没想到啊!他朱由检拼了命,耗干了心血,甚至把自己活活累死,才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局面……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竟然被他自家找来的这个活宝皇帝,他亲手留的‘保险’,他的好堂弟……哈哈哈哈……用了不到两年!就这两年功夫!就轻而易举地、迫不及待地、变本加厉地……给朕拆了个干干净净!哈哈哈哈!”

皇太极拍着大腿,眼泪都快笑了出来:“先是自毁长城,把能打的忠臣良将罢黜的罢黜,下狱的下狱!接着又挥霍光了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军饷!”

“现在更好!干脆把他最宝贝的这支家底军队,亲自给我大清送上门来了!这份‘大礼’,真是……真是让朕受宠若惊啊!朱由检若在天有灵,怕是要再气死一回吧?哈哈哈!”

帐内的满洲亲贵们也跟着爆发出哄堂大笑,充满了胜利在望的得意和对敌人愚蠢的极度蔑视。

皇太极笑够了,擦去眼角的泪花,摇头叹道,语气中最后那一丝惋惜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朱由检啊朱由检,你一生要强,与我大清为敌,最终却败给了自家人。你这到底是识人不明,还是……你朱明气数,当真已尽?”

“也罢,”他站起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充满野心,“他送来的这份‘厚礼’,朕便笑纳了!就用他苦心经营的辽军之血,来祭我大清入主中原的旗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