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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18章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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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六年五月,当高迎祥等部流窜出陕的军情传至京师,朱由检的应对圣旨也迅速送达陕西李邦华军中。

旨意阐明,因流寇分窜湖南、山西,原定增援陕西的孙传庭部已转道南下,蓟镇总督孙承宗将负责晋省剿务。陕西全省防剿重任,全权委予李邦华一人之手。为赋予其足够权威,皇帝特旨李邦华领兵部尚书衔,总督陕西平叛、屯田事务,节制陕西境内所有文武官员及兵马。

这意味着李邦华的职权已从原先侧重民政安抚的“总督陕西剿抚屯田事务”,彻底转变为军政一把抓的“总督陕西平叛屯田事务”,并拥有了正式的部院衔级以协调各方。

使者宣旨毕,李邦华跪接圣旨,手中沉甸甸的,心中更是如此。他深知,陛下此举既是莫大的信任,亦是沉重的压力——援兵不会来了,整个陕西的战守兴废,如今系于他一人之身。

他起身,环顾周遭肃立的将领和属官,目光最终落向西安府城方向。没有片刻犹豫,他即刻以新的身份发出第一道命令:“传令各军,收紧包围,昼夜不息,轮番攻城!陛下既以全陕相托,我等必以迅雷之势,荡平叛逆,以安圣心!”

崇祯六年六月,西安府的战况已趋白热化。张庆臻被困在城中,焦头烂额,内心被巨大的焦虑所吞噬。

李邦华麾下的官兵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发疯似的昼夜攻城。短短三天之内,西安高大的城墙和几处关键城门楼竟已数次易手。鲜血浸透了墙砖,残破的军旗和云梯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若不是他当初果断散尽家财,用金银粮米硬生生堆出了一点士气,恐怕此刻自己早已成了李邦华的阶下之囚。

然而,这远不是最糟的。

这一日,他麾下一名将领面色惶恐地前来禀报:军饷和存粮,即将见底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张庆臻几乎站立不稳。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拉起来的这支所谓“大军”,本质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多是原陕西各地兵备道、总兵、千总、把总,常年亦兵亦匪,打仗只为钱粮,毫无忠义可言。这些人之所以愿意跟他造反,无非出于两点:一是对李邦华整顿军屯、断他们财路的切齿仇恨;二就是他张庆臻许诺并已经支付的真金白银。

一旦钱粮耗尽……

张庆臻不敢再想下去。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昨日还在为他卖命的士卒,下一刻就会因为欠饷而哗变,甚至可能调转刀口,将他这个“主帅”绑了拿去向城外的李邦华请功。

张庆臻枯坐在节堂内,窗外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和哀嚎,让他猛地惊醒,他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清君侧”、什么“靖国难”,这些写在檄文上蛊惑百姓的漂亮话,与他张庆臻何干?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骗得了无知乡民,却骗不了他麾下那些原本身为兵备、总兵、千总的将领——他们本就是冲着钱粮和对李邦华的怨恨才暂时聚集的,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油子。一旦钱粮耗尽,这群家伙第一个撕碎的就是他这位“主帅”!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所有虚妄的野心。他现在只想活命,必须在自己变成弃子甚至变成献给李邦华的“投名状”之前,逃出这座即将被攻破的西安府!

唯一的生路,就是北上去延绥,与武清侯李国瑞的部队汇合。只有合兵一处,或许还能凭借残兵败将,在边陲之地挣扎出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他便猛地站起身,压低声音对身旁仅存的几个心腹家将道:“不能再等了!立刻去准备,我们今夜就走!”

张庆臻带着身边的家将亲随以及那些家丁共计五百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从西安府的北面秘密出逃。但,可惜。被巡夜的官崇祯六年四月的一个深夜,西安府北门悄然开启,一队约五百人的骑兵悄无声息地溜出城外,试图融入浓重的夜色。为首之人,正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惠安伯张庆臻。他抛弃了仍在城内苦战的部队,只带着最核心的家将、亲随和家丁,企图北上延绥,与武清侯李国瑞汇合,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的行踪很快便被巡夜的官军哨骑察觉。消息立刻传到了正率关宁铁骑在城外巡弋的先锋周文郁耳中。

周文郁闻讯,当即率领精锐骑兵追去。关宁铁骑乃天下劲旅,岂是张庆臻麾下惊惶之卒所能比拟。不到十里地,这支逃亡队伍便被彻底撵上、合围。一场短暂的、毫无悬念的战斗后,张庆臻及其家丁尽数被擒,无一漏网。

周文郁命人将这位昔日耀武扬威的惠安伯捆得结结实实,押解至主帅李邦华的大帐之内。

此时的张庆臻,发髻散乱,衣甲污损,早已没了往日勋贵的跋扈气焰。他一见端坐帐中的李邦华,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连声哀求:“大人开恩!李大人开恩!饶我一命!罪臣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留下这条贱命啊!”

李邦华冷眼看着脚下这位磕头求饶的叛臣,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你的性命,非本官所能决断。陛下自有圣裁。”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挥手令道:“将逆臣张庆臻严加看管,连夜押送京师,交予圣上发落!”

次日拂晓,西安府坚厚的城墙终于在官军不惜代价的猛攻下宣告失守。李邦华下令大军有序入城,严令各部恪守军纪,秋毫无犯,不得侵扰城中百姓。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西安城的百姓早已苦张庆臻及其麾下兵痞、附逆乡绅久矣。眼见官军入城后纪律严明,与民无扰,长期压抑的怒火与冤屈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城中百姓竟自发组织起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同时,更主动为官兵引路。他们熟悉每一条街巷,每一处宅院,纷纷带领官军走街串巷,精准地指认、抓捕那些曾投靠张庆臻、为虎作伥的叛军骨干和劣绅。

“军爷,这边!那家米铺的掌柜就是张贼的钱粮官!”

“将军,请随我来,那深宅里藏着个千总!”

一时间,民情汹涌,形成了天罗地网。李邦华见状,迅速顺势而为,派出执法队依照百姓指认,逐一锁拿人犯。这场迅捷的清算,不仅彻底肃清了城内的叛军残余,更极大地振奋了民心,昭示了天道人心之所向。

武清侯李国瑞在延绥城中接到西安陷落、惠安伯张庆臻被生擒的急报时,非但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反而不屑地冷笑出声:“张庆臻果然是个蠢材!坐拥西安坚城,竟然连半个月都守不住!”

自恃兵多将广的李国瑞并未吸取教训,反而立即点齐麾下五万兵马(对外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开出延绥城,在城外五十里处扎下营寨,摆开阵势,企图以优势兵力与李邦华决一死战。

六月十五日,李邦华在稳定西安后,马不停蹄地率军北上。六月末,朝廷平叛大军便已进抵延绥外围五十里,与李国瑞的叛军大营遥遥相对。

战鼓擂响,李邦华下令前锋发起试探性冲锋。然而接下来的战况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官军仅仅进行了一轮冲锋,甚至尚未真正接刃,对面那号称“十万”的叛军阵列便如同被洪水冲垮的沙堤般,顷刻间土崩瓦解,士卒四散奔逃。

李邦华勒住战马,望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景象,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就败了?仅仅一轮冲锋?

他自然不知,李国瑞那所谓的“十万精锐”,实则多是强抓来的壮丁,以及一群因贪腐、跋扈而被革职问罪的原明军千总、把总。这帮人平日里欺压百姓、劫掠同僚尚可,真要他们面对严整的王师进行血战?简直痴人说梦。连皇帝都难以驱使的兵痞,李国瑞竟天真地以为能用钱粮收买其忠心,妄想“军心在我”,最终只能自食恶果,落得个身死军溃的下场。

崇祯六年七月初,一场由权贵豪强掀起的叛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平定。惠安伯张庆臻于被押解会京听候发落,武清侯李国瑞亦死于乱军之中。其纠集的数万乌合之众顷刻间土崩瓦解,作鸟兽散。所有参与谋逆之人,皆被锁拿押送京师,等候发落。

崇祯六年七月十日,一支风尘仆仆却军容严整的队伍抵达了陕西。为首者,正是身兼锦衣卫都指挥使与驿站管理处长官双重要职的李若琏。他此行意义非凡,不仅怀揣着皇帝的圣旨,更带来了足足三十万两白银的巨款,以及三千名刚刚完成严格训练、焕然一新的锦衣卫缇骑。

这三千精锐,并非用于冲锋陷阵,而是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们将作为骨干力量,被分派至陕西全境各个“驿”,组建起标准的锦衣卫巡察所,专职负责驿道安全、监察不法、确保驿传系统高效廉洁运转。

而那三十万两白银,则是朱由检砸下的真金白银,旨在彻底重整陕西这条至关重要的交通命脉。这笔巨款将专项用于:修缮残破的驿站房舍、扩建国模以增强接待能力、平整夯实通往四方的官道,以及大量采购驮马、骡、驴等必需牲畜,为整个驿站系统的重生注入最坚实的启动资金。

李若琏雷厉风行,甫一抵达便宣示圣意,召见陕西地方官员,明确传达了朝廷重整驿政、畅通国脉的决心。皇帝的鼎力支持与充足的资源投入,让此前饱受战乱和弊政困扰的陕西官民看到了一丝新的希望。

“李大哥!你可听说了朝廷的新政?”

被唤作“李大哥”的,正是日后名震天下的“闯王”李自成。不过此时,他尚未被逼上梁山,仍是陕西境内几处驿站的驿卒头领,靠着组织人手、维持邮传在乡里间颇有威望。

“怎会不知!”李自成扬了扬手中那份官府榜文,眼中闪烁着难得的光彩,“皇帝的旨意,我仔仔细细看了三遍!修缮驿站、提高饷银、还准许我们在完成公务之余自行揽件赚取脚钱——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他语气中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朝廷的雷厉风行远超他的预料,承诺的银钱、物料已迅速到位。他负责的驿站已开始动工修缮,新的驮马和健骡也陆续配发下来。更让他和手下驿卒们感到踏实的是,皇帝竟然特旨预支了今年的工食银两,实实在在的铜钱发到了每个人手中,顿时解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

望着眼前逐渐变得齐整的站房和健壮的牲口,李自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盼头:倘若朝廷能一直如此恤下、信道,这驿站的差事,或许真能成为一条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好出路。

“还不止这样呢!”一名驿卒挤上前来,脸上洋溢着多年未见的笑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李大哥,天大的好消息!那些杀千刀的叛军——惠安伯、武清侯那帮子人,前几日已被李邦华李大人率大军彻底剿灭了!西安府都光复了!”

他喘了口气,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继续道:“这下咱们的好日子是真有盼头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怕乱兵过来劫掠!听说李大人还在各处贴了安民告示,让那些无地、少地的乡亲们去官府登记造册,核实之后就能分到田地、领取种子农具呢!”

这番话,瞬间在驿卒们中间炸开了锅。众人围在李自成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无不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们亲身经历了驿站修缮、饷银预支的实惠,如今又听闻祸乱已平、生计有望,怎能不欢欣鼓舞?

李自成听着弟兄们的热烈议论,望着远处正在平整的官道和修缮一新的驿站房舍,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或许,这世道真的开始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