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
谷口那堆火早就烧成了灰烬，冒着几缕残烟。
地上乱七八糟，扔着土匪落下的破布头、一把卷了刃的刀，还有几滩发黑的血迹。
铁牛带人小心地打开矮墙的栅栏门，出去查看。回来时，他脸色不太好看。
他喘了口气，出声：“念姐，外面脚印乱得很，往林子里去了。还捡到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木牌子，黑乎乎的，边角粗糙，上面刻了个看不明白的图案，像是什么爪子。
木念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她翻来覆去看了看，递给靠墙坐着的龙湖，出声：“认得吗？”
龙湖指尖在那图案上抹过，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木念看见了他那一瞬间的迟疑。他没说实话。
她没戳破，把木牌揣进怀里。
夜里那一场乱斗，自己人也有伤着的。
一个汉子胳膊被刀划了条长口子，血糊糊的。
还有个妇人慌乱中崴了脚，肿起老高。
木念走过去，蹲下身查看汉子的伤口。还好，口子深，但没伤到筋骨。
她让赵青找来干净的布条，又假装从怀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摸出一点止血的草药粉末，撒在伤口上。
“忍着点。”她手下用力，把布条紧紧缠好。汉子疼得龇牙咧嘴，硬是没吭声。
龙湖的目光一直跟着木念。
看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利落、准确，不像个只会认几个字的侯府大小姐，倒像是……见过不少血的模样。
龙湖垂下眼，看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腿。这腿上的伤，当初也是木念给包扎处理的。用的药，效果出奇的好。
这女人，浑身是谜。
木念忙完伤者，走到龙湖的身边，递给他一个竹筒道：“喝点水。”
龙湖接过，喝了一口。水是凉的，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甜意，喝下去，胸口那股憋闷好像都散了些。他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抬眼看向木念，问道：“你这水……”
木念心里一跳，面上却平静。“加了点草药，有清热解毒的效果。”
龙湖没再问，只是默默喝着水。
太阳完全升起来，山谷里亮堂了。
劫后余生，大家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土匪是退了，可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那块莫名其妙的木牌，如一块石头压在人心上。
一个年级大些的叔公走过来，脸上愁云密布，出声：
“念丫头，接下来咋办？这地方……还安全吗？”
所有人都看向木念。
木念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山谷易守难攻是不假，可是也像个笼子。一旦被堵死在里面，粮吃完、水喝干了，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收拾东西。”木念声音不高，却很清楚，“我们得走。”
“走？去哪儿？”有人立刻问。
“北上。”木念说，“原定的路不能走了，绕道。找个真正安顿下来的地方。”
人群一阵骚动。逃难这么久，谁都盼着能停下脚。可眼下，留下似乎更危险。
“听念姐的。”铁牛第一个站出来道，“这鬼地方邪门得很，那些土匪，不像是寻常抢粮的。”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昨夜那两声鸟叫，还有龙湖那句“军中用的”，像根刺扎在木念心里。
木念走到龙湖面前，伸出手道：“能走吗？”
龙湖借着木念的手力，勉强站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腿伤比想象中重。
木念没说什么，招呼铁牛过来，出声：“扶着他点。”
她转身去安排其他人。老人孩子互相搀扶，粮食和水匀着分派，能带走的家伙都带上。
队伍沉默地行动起来，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木念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水泥矮墙。它挡了一夜，算是尽了责。前方山路崎岖，林深草密。
她摸了摸怀里的木牌，又看了一眼被铁牛搀着、一步步往前走的龙湖。
这个男人，还有那些身份不明的“土匪”，都是变数。前路未知，但她没得选。
只能往前走。
队伍缓缓移动，消失在出谷的山道上。
山谷空了下来，只剩下那堵灰色的矮墙，孤零零立在那里，见证着昨夜的一场厮杀和今日的仓皇离去。
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木灰的气息。
林子里，一双眼睛透过枝叶的缝隙，冷冷地盯着队伍消失的方向。那双眼睛的主人，低声对旁边的人说：
“跟上。别跟丢了。”
旁边那人犹豫了一下，出声：“头儿，那个瘸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管他对不对劲。”被称作头儿的人声音冰冷，“上面的命令是，一个不留。尤其是那个女人，木念。”
一个声音：“是。”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出树林，像鬼魅一样，跟在逃难队伍的后面。
木念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是空荡荡的山谷和寂静的树林。
是她多心了吗？
木念转回头，加快了脚步。
得尽快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这天，恐怕还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