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火光逼近，脚步声杂乱而沉重。
木念一把将小柔和丫丫推到柳氏身边道：“娘，带她俩往洞深处躲，别出声。”
柳氏紧紧搂住两个孩子向山洞深处缩去。
龙湖已站在洞口阴影中，他握着一把短刀，眼神冷厉如刀。
赵青悄无声息地退回来说：
“约莫五、六十人，有家伙，不是普通流民，他们现在正朝这山头来了。”
木念从袖中摸出几个药瓶，塞给赵青两瓶道：“粉末撒出去能让人浑身发痒，用来防身，省着用。”
赵青一愣，立即接过藏好。
山下的人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能照见洞外那片矮树丛。
“不能等他们搜过来。”龙湖压低声音，“洞口窄，一夫当关。但若被堵死在里面，就是瓮中捉鳖。”
木念懂龙湖的意思，得主动试探。
“我去。”木念说。
龙湖立刻皱眉。
“我个子小，天黑好躲，就去看一眼。”木念语气坚决，“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包了饺子。”
龙湖盯着木念看了片刻，终于点头：“赵青，你掩护，半刻钟不回来，我带人杀下去。”
木念没争辩，弯腰溜出洞口，借着乱石和灌木的阴影往下摸。
赵青像影子一样跟在木念身后几步远。
越往下，越能听清下面的动静。
那群人停在了半山腰一片稍平的地方。
火把插在地上，照出几张凶悍的脸。
他们拿着各式家伙，有几个人腰间还别着鼓鼓囊囊的包袱，隐约露出金银器的反光。
不是逃难的，倒像是打劫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坐在石头上发话：
“就在这歇两个时辰，天亮了再过去。麻子带两个人去上头看看，找个背风的地方。”
叫麻子的瘦高个应了一声，点了两个人，正好朝木念他们山洞的方向走来。
木念心一紧，不能再让他们往上。她朝赵青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侧面。赵青会意，悄无声息地绕向另一边。
木念从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子，朝左前方一堆草丛扔过去，沙啦一声轻响。
走过来的三个人立刻停脚，警惕地望过去。
一个声音：“啥东西？”
另一个声音：“野兔吧？”
麻子出声：“去看看。”
有两人朝着草丛走去，只剩下麻子还站在原地等着。
就是现在。
木念从藏身处猛地窜出，直扑麻子，手里药粉迎面一扬。
麻子猝不及防吸进去一口，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喊，就软软往下倒。木念顺势将他拖进草丛。
几乎同时，另一边传来两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赵青解决了另外两个。
木念迅速在麻子身上搜了搜。除了一点散碎铜板和一把匕首，没什么特别。她掐住麻子的人中，又给他闻了解药。
麻子幽幽转醒，看见眼前是个脸上抹灰的丫头，刚要挣扎，脖子上一凉，匕首抵了上来。
“别出声。”木念声音压得极低，“问什么答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麻子眼珠乱转。
木念边问边在匕首上用力一分，血丝渗出来：“想清楚再说。”
“姑……姑奶奶饶命。”麻子哆嗦道，“我们…我们是黑虎寨的。”
木念问：“土匪？”
“也…也不全是。”麻子咽了口唾沫道，“原是北边种地的，活不下去了，才跟着黑爷…就是刚才坐石头上的那个，混口饭吃。”
木念问：“下面多少人？想去哪？”
麻子出声：“五、五十七个人。听说南边季州还没乱，官府有点存粮，想…想去碰碰运气。”
木念问：“怎么走的这条路？官道不是封了吗？”
“黑爷说有条小路，能绕过去……”
麻子突然咳嗽起来，脸色发青，出声：“就是…就是好像前头也有人病了，咳得厉害……”
木念心里一沉，疫病果然扩散得比想的还快。
她又问了几句，确认这伙人暂时没别的阴谋，确实只是路过歇脚。
赵青过来低声说：“那俩捆好了，嘴塞住了。”
木念点头，一个手刀将麻子再次劈晕，照样捆结实塞住嘴。
木念道：“回去。”
两人迅速退回山洞。
龙湖听完木念的话，沉思片刻道：“土匪流寇，不足为惧，但染了病就是大麻烦。”
山下出乎意料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连绵不断，听着就揪心。
“他们走不了。”木念判断道，“病成这样，翻不过山。”
果然，没多久山下就喧哗起来。有人高声骂着什么，接着是几声惨叫，然后渐渐安静下去。
赵青再次潜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更凝重，出声：
“那个黑爷杀了两个咳得最厉害的，扔下山沟了。说明天一早就走。”
洞内一片沉默。
虽手段残忍，但有效。为了不染病，为了活下去。
后半夜，山下终于消停了，火堆也熄了几处。
木念不敢睡，她靠在洞口，听着远处隐约的哀嚎和风声。
龙湖坐在她旁边道：“去睡会儿，我守着。”
“睡不着。”木念抱着膝盖道，“我在想，到了北边，真能安生吗？”
这一路所见，人间地狱不过如此。官府无能，匪盗横行，瘟疫蔓延。
龙湖没立刻回答，过了会儿他才说：
“哪儿都不容易。但至少北边地广人稀，天高皇帝远。有你在，或许真能挣出一条活路。”
龙湖话里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好像认准了木念有多大本事。
木念转头看龙湖。夜色里，他轮廓模糊，只有眼睛很亮。
木念道：“你倒是信我。”
龙湖微微勾唇道：
“我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狠得下心，也软得下肠。该救人的时候不吝啬，该杀人的时候不手软。
这世道，就得你这样的人才能活得好，还能带着别人活。”
木念第一次听龙湖说这么长一段话，还是夸她的。
她有点不自在，别开脸道：“睡你的觉吧！”
龙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