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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那份重逾千钧,又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密报,燕丹步履沉重地离开了丞相府。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枝叶,在他脚下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一如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绪。

他走在回咸阳宫的长街上,周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咸阳城依旧展现着它作为大秦都城的繁华与活力。

然而,这一切喧嚣落入燕丹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怀中那份帛书所揭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所占据。

“赵国长信侯……神秘侍女恩放出宫……雍城……赵姬……”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碰撞,拼凑出一幅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可怕的图景。

吕不韦的调查,虽然没有拿到嫪毐与赵姬私通的铁证,但这两条线索的指向性,已经强烈到让任何一个知晓“历史”的人,都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地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燕丹感到一阵阵眩晕,胸口闷得发慌,“把这份密报直接交给嬴政?”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了。

不!绝对不能!

他几乎能想象出嬴政看到这份密报时的反应——先是难以置信的暴怒,斥责他无端猜忌,污蔑太后;继而,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以嬴政的多疑和敏锐,他必定会动用一切力量去彻查!

可一旦查实……那将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亲生母亲的背叛,与宿敌赵国的勾结,甚至存在私生子!

这每一桩,都足以将一个骄傲君王的尊严和情感,碾得粉碎!

让嬴政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直面这血淋淋的,丑陋不堪的真相?

燕丹做不到!

他宁愿自己背负所有的猜疑和压力,也不愿看到那双日益威严,却偶尔会对他流露出依赖的眸子,被痛苦和绝望所吞噬。

“可不告诉他又能如何?”燕丹痛苦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难道要瞒着他,暗中动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嫪毐?”

这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燕丹的心。

“是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他眼神闪烁,心中飞速盘算,“在嬴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除掉隐患。只要嫪毐消失,赵姬失去了依仗和蛊惑,或许……那场祸乱就能消弭于无形。”

可是,要怎么做?

嫪毐如今深居雍城蕲年宫,有赵姬庇护,身边定然也有赵国安排的高手护卫。

要想在戒备森严的太后行宫中杀人,并且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下任何指向嬴政或秦国的把柄,谈何容易?

“需要人手…需要绝对可靠,且身手高强的死士!还需要对雍城宫内情况了如指掌的内应!”燕丹的眉头紧紧锁起。

“吕不韦?不,此事绝不能让他过多插手,否则后患无穷。”

“蒙家?王家?他们忠于嬴政,但此事涉及太后,太过敏感,一旦知晓,难保不会惊动嬴政……”

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与谋划之中,整个人如同梦游般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与整个热闹的世界隔绝开来。

就在他神思不属,险些撞到路边一个卖陶器的小摊时,突然——

“唏律律——!”

一声嘹亮而略带急促的马嘶在他耳边炸响!紧接着,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左肩上!

“喂!燕丹!走路不看道,想什么呢?!魂儿丢啦?”

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戏谑调侃意味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将燕丹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

燕丹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回过头,脱口而出,带着一丝尚未消散的惊悸和惯有的严肃:“李信!咸阳长街,不可纵马喧哗!按律当罚!”

话一出口,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见李信一身风尘仆仆的轻甲戎装,正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还搭在他肩上,脸上带着夸张的受伤表情,龇牙咧嘴道:

“好你个燕丹!快两年没见了吧?小爷我好不容易从边境回来,这刚进城,碰见你,好心停下来打个招呼,你开口第一句就是要罚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燕丹这才完全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这张小麦色,眉眼飞扬,带着边关风霜痕迹的年轻脸庞。

是李信,那个总爱跟他插科打诨,曾被嬴政暗暗吃了不少飞醋的年轻将领。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但眉头依旧微蹙,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提醒:“你既身着戎装,纵马长街,可是有紧急军情?”

李信嘿嘿一笑,松开手,潇洒地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燕丹身边:“军报是有,不过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就是例行换防和边境巡查的文书。”

“我是看你这副魂游天外,差点要撞上人家摊子的模样,才停下来关心你一下好不好?”

他凑近些,仔细打量着燕丹的脸色,收起玩笑之色,语气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关切:“我说,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最近政务太繁忙,累着了?还是……跟大王闹别扭了?”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燕丹被他问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含糊道:“没……没什么。只是刚才在想些事情,有些出神罢了。多谢关心。”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李信见他不愿多说,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顺着他的话答道:“估摸着能休整个把月吧。边境近来还算安稳,那帮匈奴崽子被揍怕了,暂时不敢南下牧马。”

两人并肩沿着长街,牵着马,缓缓向宫城方向走去。